謝傾暮：“行醫者，眼中沒有男女之分，而且你現在感冒，就是個大火爐，挨着你暖和。”

    殷承昭：“……”敢情她是把自己當成一個火爐取暖。

    他扶額無語，失憶的謝傾暮比他想的還要單純。

    她的心裏甚至沒有一絲雜念。

    這更顯得他下流齷齪。

    “轟隆——”

    察覺到抱著自己的小姑娘身子瑟縮了一下，殷承昭突然反應過來。

    不是她擔心他害怕打雷。

    而是她害怕打雷。

    這一點，他剛纔竟是沒有從她的心裏讀出來？

    “你不怕打雷嗎？”

    “我現在不怕啊，不過很小的時候怕。”

    不過一會兒，謝傾暮的嗓音裡已經染上幾分倦怠，懶懶道。

    “爺爺也害怕打雷，所以打雷的時候，我都是和爺爺一起睡，爺爺就會抱著我。

    昭哥哥是大人，肯定會覺得害怕打雷很丟臉。

    你放心，我會當什麼都不知道，也會抱著昭哥哥的。”

    殷承昭：“……”

    這個孩子……但願她的嘴是真的嚴，不然他害怕打雷的事，估計不出三天，就能在京城傳遍。

    殷承昭闔上眼眸，眼前忽然閃過母妃的樣子。

    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的母妃，也忘了母妃長什麼樣子。

    記憶中的母妃，只有一個熟悉的輪廓，連五官也是模糊不清的，越是細想，越是更看不清。

    那時他好像才五歲，殷啟清剛剛被生下不久，母妃被打入冷宮，他們兩人被放在元妃身邊寄養。

    有次他偷偷去看望被關在冷宮的母妃，恰逢雷雨日。

    晚上母妃抱著他睡，被子薄而冷，但上面都是母妃身上特別的香味，因此讓他很安心。

    雷聲震耳，每響一次，母妃的身子就瑟縮一下。

    偏偏她還抱著他，一遍一遍輕輕拍打他的後背，在他耳邊悄聲的呢喃。

    “昭兒不怕，母妃在，不怕不怕……”

    現在迴響起來，那哪是母妃覺得他害怕打雷？分明是母妃害怕打雷。

    外面瓢潑大雨，嘩啦啦的突然而至，猶如千萬可玉潤珠子，從天邊傾斜落下，砸落人間。

    在這雷雨交加的夜晚，許少有過大情緒波動的殷承昭，心裏竟是伸出意思懊悔。

    要是當時，他能抱抱母妃，興許也不會伸出這點遺憾和後悔。

    謝傾暮靠著殷承昭，挨着他一會兒，整個人都熱乎乎的。

    苦藥味和沉香味纏繞，鑽進她的鼻中。

    藥味難受，她卻貪念那抹若有似無的沉香味。

    真好聞。

    “昭哥哥，剛纔我給你的糖，你吃了嗎？”

    謝傾暮迷迷糊糊的問了一句，語氣飄忽，讓人懷疑她下一秒就會睡著。

    她的聲音，拉回他飄遠的思緒。

    “沒。”

    “你不吃的話給我吃吧，別浪費了。”謝傾暮確實是有些饞了。

    後廚的張廚師說那是京城最甜的糖，她也想試試。

    殷承昭伸出手在枕邊摸了摸，面不改色道。

    “找不到了，可能被老鼠偷吃了吧。”

    “啊？”謝傾暮猛然抬起頭，又喪氣低下，抵著殷承昭的肩頭。

    “老鼠好討厭，老是偷糖吃，過年的時候，還偷我壓歲錢。”

    “……”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壓歲錢可能不是老鼠偷的？

    好在謝傾暮終於是安靜了。

    聽著身旁均勻的呼吸聲，殷承昭的心卻越來越亂，身體更是燥熱不已。

    他側過身，攬著她的肩，掌心護著她的小腦袋，觸碰她順滑的秀髮，頭髮上的清香，從他鼻邊劃過，清爽中帶著溫柔。

    過了好久，他躁動的心才慢慢平復下來。

    這個小東西，還真是一點也不按常理出牌，總是給他搗蛋。

    ——

    翌日。

    天色剛亮，殷承昭醒來就聽到外面牆角傳來的低聲議論。

    溪風：“周嬤嬤，你是沒看見，謝大夫給南小姐剝枇杷，還親自喂人家。

    王爺看到了，讓謝大夫喂他，謝大夫不幹，他在那氣得乾瞪眼。”

    溪月：“特別是後面，王爺還故意打壞石桌。

    謝大夫可心疼王爺給她的書了，第一件事就是先把書找出來。

    然後就是讓我們去把王爺之前剝的枇杷撿起來洗乾淨繼續吃。

    尚書府的千金想吃一個，她護犢子似的不給人家。”

    溪風：“我嚴重懷疑，她就是故意裝傻，想要這種方式接近我們王爺。”

    周氏：“你們這麼一說，我也這麼感覺，之前王爺跟她睡，她那怎麼看都是欲拒還迎，現在還主動跑王爺床上去了。”

    殷承昭：“……”

    他真不是故意醒這麼早聽她們八卦的。

    他也巴不得謝傾暮只是裝失憶，但她是真的失憶。

    趴在他身上的人呼吸忽然加重，驀然睜開雙眼，怔然半會兒，抬頭望了望他。

    “我還以為要上早課了，繼續睡。”

    “……”

    不一會兒，她真的又睡著了。

    殷承昭竟是有些羨慕她這心無旁騖的性子，說睡就睡。

    他在身體中運氣，氣沉丹田，丹田空空。

    還真如御醫所說，這段時間，他沒辦法使用內力。

    而這段時間，會是他最危險的時候。

    那個想要殺他的人，肯定會料到他現在的身體情況。

    最近一段時間，不宜出門，連線下來的中秋宮宴，他都得推掉。

    宮宴……

    忽而一個大膽的想法，在殷承昭腦海中浮現。

    謝傾暮冷不丁在他旁邊坐下來，直勾勾的盯著前方，好像前方有什麼東西。

    殷承昭被她這眼神嚇到，拉了拉她的袖子，小聲問詢。

    “怎麼了？”

    謝傾暮低頭望向他，眼神真摯。

    “你該喝藥了。”

    “……”

    “昭哥哥再休息會兒，我去給你端藥。”

    謝傾暮下了床，直接往外跑，絲毫不顧及她身上只穿了一套裏衣褻褲。

    之前就聽周氏說過，這丫頭在自己院裏，起床也不換衣服，抱著書在床上一坐就是一早上。

    這得是多大的癮啊。

    謝傾暮開啟房門，冷風夾雜著泥土和草葉的清香撲面而來，直往她寬大的袖口和領子裡鑽，冷得她猛的打了個冷顫。

    謝傾暮雙手環胸，護著自己。

    天上沒有太陽，整個天陰沉沉的。

    昨晚下過大雨，青石板浸溼，她不太想出門。

    余光中出現幾個身影，她偏頭一望，是周氏，溪風和溪月。

    周氏手中端著端盤，上面正是要給殷承昭喝的藥。

    “謝小姐，怎麼穿得這麼少？今日天氣降溫了，可要多穿些。

    溪風溪月，帶謝小姐先去她的院子換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