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爾很快陷入昏迷。

    易憬塵給她穿了件外套，自己則是連睡袍都沒來得及換，抱起人飛快往樓下跑。

    管家聽到動靜從房裏出來，見他慌張到不成樣子，急忙問，“少夫人這是怎麼了？”

    “備、備車。”

    易憬塵步履不停，“去醫院。”

    管家擔心他這麼着急，路上再出了狀況，便跟著一同去了，車剛駛出院子，就下起了瓢潑大雨。

    雲鯨別墅坐落在山上，距離最近的醫院也要半個小時。

    易憬塵緊緊抱著黎爾，撥通蘇慕的電話，大概說明了情況。

    “應該是休克了，你們還要多久到？需要救護車嗎？”蘇慕此時就在醫院值夜班。

    “不用，快到了。”易憬塵說著望向窗外，雨滴噼裡啪啦得落在玻璃上，聽得人心煩。

    管家降下車窗，探出頭瞅了瞅，回頭說，“少爺，前面在施工過不去，得繞路。”

    “繞過來要多長時間？”

    “十分鐘。”

    易憬塵點點頭，“那就繞吧，開快點。”

    “好。”管家將油門踩到底，望著後視鏡，“少夫人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沒事的。”

    黎爾額頭的冷汗像水一樣往下流，易憬塵越擦心越慌，手都微微顫抖。

    管家看得心裏直嘆氣。

    雖說兩人結婚時日不長，可少爺是真疼少夫人，千萬不要有意外啊！

    車子卡著時間點停在醫院門口。

    黎爾被直接推進了急診室，蘇慕拍拍易憬塵的肩，“放心，有我呢。”

    “謝了。”

    易憬塵根本坐不住，靠著牆站著，心神不寧得看著某處，管家也跟著站在旁邊。

    “你坐吧。”易憬塵轉頭看他，“這把老骨頭了，跟著折騰能受的住？”

    管家笑著搖頭，“您甭打趣我，老奴身體結實著呢，就是再把小少爺帶大都不成問題。”

    小少爺？

    易憬塵似笑非笑，“奶奶又跟你說什麼了？”

    “老夫人什麼都沒說，是底下人瞎八卦呢，約麼都是看少夫人性子可愛，想再有個縮小版的，家裏好熱鬧。”

    管家說著偷偷觀察易憬塵的神色，是喜是悲，什麼情緒都沒瞧出來。

    按理說，小兩口感情好，又是在這種富貴家庭，綿延子嗣還是挺重要的。

    少爺怎麼看著就不著急呢？

    易憬塵在心裏苦笑。

    真有那麼簡單就好了。

    這些年，光是走到黎爾身邊，都要花光他半生的運氣，怎麼敢苛求過多？

    他如履薄冰，每一步都瞻前顧後，生怕出了差池傷害到她，而這天終究還是來了。

    門開了

    易憬塵看著蘇慕拿著片子往這邊走，那人推了推眼鏡，臉上表情嚴肅。

    他的心咯噔一下。

    “憬塵，黎爾的後腦曾經受過傷，有大片淤血沒有清除......”辦公室，蘇慕指著片子，見易憬塵神色如常，手停頓幾秒，“你是不是知道？”

    “嗯，知道。”

    “那她因為傷造成的失憶，你也知道？”

    易憬塵點點頭。

    蘇慕的眼角痙攣性的跳動，不知該怎麼安慰好友，默默守護十多年的女孩，就算娶回家還是不記得自己，這是怎樣一種酷刑？

    換位思考

    蘇慕總算明白，黎爾為什麼能輕易挑起易憬塵的情緒。

    可能對他來說，她的笑就像隨手給出的一顆糖，吃下去能夠甜很久，足以慰平暗夜獨行的傷。

    蘇慕嘆口氣，“憬塵，黎爾腦子裏的淤血已經開始活動，一旦壓到神經就會很麻煩，目前可以吃藥保守治療，如果一段時間後淤血還沒有退散，就需要動手術，但是，你需要有心理準備......”

    易憬塵雙手緊握。

    牽動嘴角，“你直說吧，最壞的結果是什麼？”

    “她可能會恢復記憶，但也可能會再次失憶，這個結果誰都無法預測。”

    “我知道了。”易憬塵低垂著頭。

    蘇慕的手落在他的肩上，感覺像是在觸碰一塊岩石，無論哪種結果，對易憬塵來說都是殘忍的。

    良久

    易憬塵再度開口，“有沒有什麼方法能減輕她的痛苦？”

    黎爾抱著頭蜷縮成一團的可憐模樣，讓他心有餘悸，只恨自己不能代替她受苦。

    “可以養只小動物，貓啊狗啊都行，看她喜歡。”蘇慕溫柔的建議，“我們以前也收治過類似的病人，透過養寵物，用快樂的情緒來刺激腦補神經，最後達到康復的，這在臨床上也有足夠全面的資料做支撐，我認為值得一試。”

    易憬塵若有所思。

    養寵物嗎？

    他的心裏悄然有了主意。

    “嘶......”

    黎爾緩緩睜開眼皮，映入眼簾的是四壁白牆，熟悉的消毒水味直衝鼻腔。

    腦子裏仍舊昏昏沉沉，尤其是太陽穴靠後的位置，像被人打了幾拳，隱隱作痛。

    她動了動胳膊，發現手背扎著針。

    “別動。”

    易憬塵急忙按住她的手，滿臉欣喜，“爾爾，你醒了，想不要喝水？感覺怎麼樣？”

    黎爾蒼白的臉上浮現出笑意，“你的問題好多呀。”

    “那我一個一個問。”

    “我先問，”黎爾環顧四周，“我為什麼在醫院？”她對昨晚突如其來的頭痛，沒有一點印象。

    易憬塵捏捏她的下巴，“還說呢，讓你平時不好好吃飯，低血糖暈倒的，丟不丟人？”

    “啊？”

    黎爾將信將疑，“真的？可我上個月做體檢沒說血糖低呀。”

    “醫生說你是壓力太大了。”

    易憬塵把棉棒打溼，在她的嘴巴一下下擦拭著，“你剛入職達觀，又接了新專案，連著加班身體吃不消，累倒很正常。”

    這倒是真的。

    自從她進公司後，心裏總憋著一股勁，生怕被同事們看扁了，爲了拿下新專案更是熬了幾個大夜，這兩天又被客戶的反覆改稿，氣得腦仁疼。

    黎爾幽幽嘆氣，“看來當大佬得先有個強壯的體魄啊。”

    她不免悲秋傷懷。

    本來建築這行就是拿命拼呢，除了蕭總那種天賦型選手，剩下的哪個不是熬夜畫圖，畫到髮際線不斷後移？

    自己一腳剛踏進圈，還沒顯神通呢，就先進醫院了，實在是......丟人啊！

    易憬塵，“......”

    他準備了一肚子的安慰之詞，此時毫無發揮之地，一顆心像過山車一般，起起伏伏。

    有時，他挺佩服黎爾的心理素質，不管是在哪種境遇之下，她都能把跳脫的思維，展現的淋漓盡致。

    比如現在

    若是放在一般人身上，進了醫院怎麼着也得傷感一番，她倒是也傷感......

    只是擔心的是，她不能成大佬？

    還挺有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