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慕走到楚西見身邊，把熱乎乎的糖炒栗子遞給她。

    這一家的栗子她已經吃過好幾次了。

    老闆是外地人，樸實憨厚，別人都改用機器炒了，他還沿用著古法，以沙子為材料，炒出來的栗子帶著股松香，很好吃。

    楚西見剝了一顆，送到蘇慕嘴邊，他吃了下去。

    “好吃吧？”她笑著問。

    “嗯。”

    “怎麼去這麼久？”

    “在門口碰到了姜夢。”蘇慕沒有刻意迴避這個人。

    楚西見動作停了下來。

    看著他，“她找你了？”

    蘇慕點點頭。

    楚西見剝了顆栗子扔進嘴裏，“她還真是熱心啊。

    有那心思多關心關心自己女兒，多好？”

    “……”蘇慕抬著楚西見的下巴，直視著她的眼睛，“你知道楚靜影對楚寧……”

    “知道。”

    楚西見嚼著栗子，冷笑，“是不是覺得我們這一家挺奇葩的？

    現實版《雷雨》。”

    蘇慕的心好像被擰了一下，刺痛。

    他最看不得楚西見這幅表情，會忍不住的心疼。

    “本來我沒有懷疑的。但是上次，楚靜影替楚寧帶話，讓我去監獄探視，我順著查了查，發現她私下在找關係撈楚寧，只能說她太心急自己暴露了。”

    楚西見捏著一顆栗子，怎麼也剝不開。

    手劇烈的顫抖。

    蘇慕從她手中接過，修長的指節微微用力，殼就開了。

    他乾脆拿過袋子，幫著她把栗子都剝開，果肉放在紙袋子裡。

    楚西見在旁邊沉默著。

    良久。

    啞聲道，“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與楚家有牽扯。”

    “好。”蘇慕應道。

    他原來還想著，以後結婚，他的西西不能孤孤單單走上臺。

    總得有父親挽著。

    但現在，他覺得這些不重要了。

    他才真得懂了，為什麼之前楚西見一次次逃離時，那麼決然。

    可能是因為她真的……

    蘇慕不敢往深了想。

    他一直告訴自己，誰都有過去，既然愛楚西見，就只在乎她的以後。

    她在他心裏，是尤物，也是純潔的天使。

    蘇慕深吸口氣，從口袋摸出一個信封，轉手遞給楚西見。

    “西西，這是楚寧的遺書。他說，裡面有你想要的答案。”

    楚西見愣在那兒。

    沒有接。

    蘇慕也沒有催，耐心地等著。

    有她想要的答案……

    楚西見想起，他們最後一次見面，楚寧陰冷著臉，說那個答案他永遠不會告訴她。

    他那樣的變態，就是死了，也不會讓人安寧。

    楚西見心裏不由緊張起來。

    她越發明白，其實，她很在乎那個答案，因為，她愛蘇慕。

    所以，清白很重要。

    楚西見接過信封，慢慢拆開，裡面掉出一張薄薄的紙。

    上面工整地寫著兩行字。

    【西西，當年我沒有碰過你。是譚夜把你帶走了。】

    【對不起。】

    吧嗒。

    吧嗒。

    眼淚順著臉頰滑落。

    “怎麼還哭了？”蘇慕抱著楚西見，溫柔地擦拭她臉上的淚。

    越擦越溼。

    他嘆口氣，拍著她的背，“想哭就哭吧。我在這兒。”

    楚西見嚎啕大哭。

    哭得毫無形象。

    眼淚滲透了蘇慕的衣服，鼻涕沾在他的肩上。

    有潔癖的蘇醫生，木著一張臉，只當沒看見。

    全部心思只在楚西見身上。

    他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她穿著禮服，風情萬種，手裏夾著根菸，像只性感的野貓。

    後來證實了這隻野貓，有點落魄，有點可憐。

    他那顆淡漠的心被敲了條縫，足夠溢位一絲溫柔，去給予她。

    他見過楚西見很多種樣子。

    魅惑的、落寞的、絕望的……

    唯獨沒見過她現在這樣痛苦的樣子。

    蘇慕也跟著紅了眼圈。

    路過的病人不時朝這邊看，他笑了笑，給人家解釋。

    “這家糖炒栗子太難吃，氣哭了。”

    路人表示理解。

    畢竟，住院的人心思都難猜。

    楚西見吸吸鼻子，靠著他的肩，喃喃，“栗子鋪的老闆要是知道你造謠，該給你發律師函了。”

    蘇慕笑了笑，摸摸袋子，栗子已經有些涼了。

    他把袋子放進口袋，打算暖一暖，一會給她吃。

    “西西，好點了嗎？”他輕聲叫她。

    楚西見仍不肯抬頭。

    這是她一直以來的習慣，有什麼心事從來都是自己消化。

    導致她不願意把狼狽的那一面，暴露在人前。

    這是她的驕傲。

    “……嗯。”她應了聲。

    “那我可以看你嗎？”蘇慕問。

    楚西見，“……”

    從來沒有人像蘇醫生這樣直球，但，同樣的，也沒有人只一句話，就讓她心動。

    她慢慢抬起頭。

    想著。

    沒關係，這是我男朋友。

    當看到楚西見紅腫的眼眶時，蘇慕的眼皮跳了下。

    心疼了。

    他二話沒說，把人擁進懷裏，沉聲道，“我想掘墳。”

    楚西見，“……”

    蘇慕不僅心疼，心裏還冒著酸氣。

    那個變態都死了。

    怎麼還能惹西西哭呢？

    楚西見窩在他懷裏，甕聲甕氣，“你記得以前我給你說過楚……”

    “記得。”蘇慕粗暴的打斷。

    他已經在極力忍耐了。

    否則，真的有把那人分屍的衝動。

    楚西見把信開啟，給蘇慕看，“這個答案我等了十多年。”

    蘇慕望著紙上那兩行字。

    寥寥幾句。

    卻像鐵鏈，困住了楚西見。

    “蘇慕，你有沒有聽過這樣一則故事？”楚西見悠悠道。

    “有位科學家，想測試狗是否真的能聽懂人類的指令。

    他把狗關在鐵籠，每當狗叫的時候，就開始電擊。

    這樣持續了一個月。

    後來某天，他把鐵籠開啟，狗依然會朝著他叫，卻沒有跑。”

    畎叫是動物的天性。

    而逃生是本能。

    殘酷的實驗沒有泯滅小狗的天性，卻扼殺了它的本能。

    冬日的太陽很暖，午後過了，已經開始慢慢西沉。

    天邊映著一片金黃。

    “蘇慕，我要很努力，很努力的奔跑，纔不會讓自己成為那隻狗。”楚西見的聲音在這冬日暖陽中，令他心碎。

    “西西。”

    他深深地看著她，“不要怕，你有我了。”

    就在這一刻

    蘇慕十分後悔，答應了程焰，把楚寧的心臟捐給楚西見。

    她那麼拼命的想要遠離。

    最後卻……

    蘇慕有些後怕，萬一哪天楚西見知道了，會不會恨他？

    “西西。”

    “嗯？”

    “要是我做錯事了，你會不會原諒我？”

    “會。”

    “回答的這麼快。不用好好想一想？”

    “因為，你是蘇慕。”

    蘇醫生不再問了，身為外科大佬的他具有超強的行動力。

    一吻封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