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我想追你
利茲的街道飄著小雨,寒風凜冽,夏遊雙手插兜往前走著。
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從他白皙的臉上劃過,落進衣領。
冷帽遮住了他光潔的額頭,卻使他陰柔的五官更為突出。
一個街拍攝影師跟了他很久,上前搭訕,想要給夏遊拍一組寫真。
“我不拍照。”夏遊尖尖的下巴,藏在衣領中,雙眸在風雨中熠熠生輝。
那是一張足夠令人駐足的漂亮臉蛋。
但,他的語氣卻冰冷的讓攝影師生畏。
“為什麼?”攝影師訕笑,“你難道不知道自己很帥嗎?又或者,不知道我?”
夏遊搖搖頭。
他確實不認識這人。
攝影師看起來有些挫敗,撓撓頭,“好吧,看來我還不夠有名。”
說著,從兜裡摸出自己的名片。
真誠地笑著,“我不是狗仔哈,我是來利茲採風的,不瞞你說,我跟著你走了兩條街道了,我覺得你這張臉很牛逼,非常適合出現在我的鏡頭裏。”
夏遊因這句話,嘴邊泛起淡淡的笑。
攝影師看呆了。
“祁玉?”夏遊看著名片,目光挪回到攝影師的臉上。
“是我。”攝影師摘下口罩。
夏遊眼皮微斂,盯著地面的小水坑,看著積水中自己的倒影。
祁玉,他聽過這個名字。
國內很有名的人像攝影師,鏡頭刁鑽,多次在攝影大賽中斬獲一等獎。
他不關注攝影,之所以知道這個人,是從黎赫那裏得知的。
有一年,黎赫帶隊立功,被授予先進個人的稱號,電視臺來採訪,請了位特約攝影師,就是祁玉。
當時,他剛入隊,還只是個見習生,那種場面只能遠遠看著。
只透過人群,看到了被閃光燈包圍著的黎赫,偶然間,瞥到機位後那張膚色黝黑,帶著痞相的臉。
周圍的人都在議論,說:隊裡這次下血本了,請的是個大攝影師。
不過,他那會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黎隊長的身上。
對於其他人,毫不在乎。
多年過去,祁玉還是那個祁玉,扛著攝像機滿世界跑。
而他,已不是當年的夏遊。
“抱歉。”
夏遊把名片還回去,“我不喜歡拍照。”然後,轉身離去。
接著,他的胳膊就被人拽住。
祁玉還是那句,“為什麼?”
夏遊沒了耐心,冷聲道,“我不想在這個世界留下影子。”
“……”祁玉盯著他,定定看了會,忽然來了句,“你好白啊。”
這句話,就像一計亂拳,把夏遊打的有絲絲茫然。
他沒有生氣,反而有些無奈。
淡淡回了句,“是你太黑了。”
祁玉笑了,“我一個男人要那麼白乾什麼?不過,你白了更好看。”
更?
夏遊鋒利的眸子射了過去。
祁玉輕咳一聲,“那個……咱們以前見過一面,你可能忘了。你那天穿著橙色的制服,有點顯黑。”
“……”顯黑?好吧,夏遊感覺自己的心被眼前這人弄麻木了。
他收回視線,晃晃胳膊,“放手。”
祁玉嘆著氣,把手鬆開,狡黠的眼神在他臉上流轉。
“你其實也記得我吧?”祁玉笑著問。
夏遊轉身,冷哼,“不記得。”
那就是記得!
祁玉把攝像機塞包裡,跟了上去,撞了撞夏遊的肩。
本是傳達好意的動作,卻不想,把夏遊撞出一米遠。
險些摔倒。
“你……”祁玉驚歎,“我說遊兒,你也太弱不禁風了。”
說著,伸出手要攙扶他。
“滾!”夏遊蹙眉,開啟放在他腰間的手。
“別生氣嘛……”祁玉勾住他的肩,“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要不,我給您哭一個?”
兩人視線相對。
夏遊望著那雙帶著調笑意味的眸子,勾了下唇,拳如疾風,掃向祁玉的臉。
下一秒
他的手就被握住。
“和攝影師比手速?”祁玉盯著他,“你穿這麼厚,手怎麼這麼冰?”
“……”夏遊使力抽了抽自己的手,發現沒有用,被握的很緊。
他又一次細細打量著眼前的男人。
祁玉很高,比他足足高出一頭,身形高大健碩,配上黝黑的面板,挺有男人味。
兩人似乎不在一個季節。
夏遊捂著厚厚的羽絨服,戴著冷帽,腳踩牛皮靴。
祁玉卻只穿了黑色高齡毛衣,外面是一件夾克。
但穿這麼少,掌心溫度卻格外的熱。
“你到底想幹什麼?”
夏遊第一次對人妥協,“就是要拍我是嗎?好,你拍吧,拍完趕緊滾。”
祁玉不因他煩躁的態度而生氣,始終掛著笑意。
“兩小時之前我是想拍你。但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
“我想追你。”
“……”
夏遊足足愣了半分鐘,隨即,抬起腳踩了下去。
祁玉悶哼一聲,卻仍死死握住他的手,“你手太涼了,我給你暖暖。”
風雨天,掌心傳遞的熱意,無端化開了夏遊心頭的積雪。
似乎是沒那麼冷了。
但……
“我沒有談戀愛的打算。”夏遊說。
祁玉往前湊了湊,盯著他的眼睛,“是現在沒有,還是這輩子都沒有?”
夏遊,“……”
“你要是現在沒有,我就等幾年,你要是這輩子不打算談……”祁玉停頓。
夏遊心裏莫名跳了下,竟想知道這人接下來會說什麼。
“我這些年拍攝,賺得錢還是挺多的,足夠我在國外買兩處墓地了,我會挑風景最好的地方預定下來,給親近的後輩們交代,等死後把我葬在你邊上,我身體比你好,肯定死在你後面,死在前面的人不受罪嘛,墓誌銘上該寫什麼好呢?”
祁玉想了幾秒,不知想到什麼,竟先把自己給逗樂了。
撲哧一笑。
道,“就寫:嘿,你們看左邊那個帥逼,我一輩子都沒追上,但是呢,你們甭想惦記,我下輩子接著追。”
末了。
問,“怎麼樣?夠不夠酷?”
“胡言亂語。”夏遊神色漠然,細看,眸色中有幾分觸動。
“誰的墓誌銘有這麼長?”他翻了祁玉一眼,瞥開了視線。
在他的內心深處,有根絃斷了。
自黎赫死後,他就像孤魂野鬼,在這個世界上四處遊蕩。
這個在風雨中闖入他世界裏的人,在向他規劃著他的後半輩子。
那裏面有他。
夏遊已經很久沒有這種心上澆了一盆熱水的感覺了,這些年,陪在他左右的,只有冰冷的蛇。
“你呢?你的墓誌銘怎麼寫?”祁玉追著他問。
“無聊。”夏遊沒有回答。
祁玉捧著他的手,吹了口熱氣,“總有天你會告訴我的。”
“……”夏遊覺得這個人自信過了頭。
“雨大了,一會該感冒了。”祁玉拉著他往前跑。
夏遊不知道祁玉要帶他去哪兒,也沒有問,鬼使神差地跟著人往前跑,雨滴打在他們的身上,不顯狼狽,更像一場在冬日裏綻放的火焰,燃燒著兩個人的心。
多年後,當夏遊想起這一幕,仍不可抑制的悸動。
而那時,他已經有了一段非常穩定的戀愛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