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銀色的錄音筆。

    想必，是那個叫夏遊的男人放的。

    他是鬼嗎？

    來無影去無蹤的。

    黎爾研究著錄音筆，按動開關，撕心裂肺的慘叫震耳欲聾，手一抖，東西掉在地上。

    質量挺好。

    沒壞。

    慘叫聲仍在繼續，不時還伴隨著女人的求饒。

    大概過了一分鐘，纔有說話聲響起。

    “易二爺，你不老實啊。”說話的人是夏遊，黎爾心裏一緊，坐了起來。

    易二爺？

    那不就是易憬塵的小叔？

    “我說，我什麼都說......”易榷喘著氣，有氣無力道，“黎、黎赫的確是被冤枉的。”

    聽到這句話，不知道為什麼，黎爾的眼淚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

    也許，曾經的她，爲了這個答案奔波多年，後來哪怕忘了，心裏的執念還在。

    “我是南郊化工的實際控股人，但公司的經營運作不是我，是莫行濤。”

    說到這裏，是短暫的沉默。

    “環保局的那個莫行濤？”夏遊問。

    “是。”易榷的聲音染上恐懼，“和他們那些人的斂財手段比，我都不算什麼，其實莫行濤也是個靶子，他用化工廠洗錢，至於是替誰做事，沒人知道。

    那場爆炸是因為燃料洩露。

    我是爆炸發生的前兩天，才知道他們爲了省原料費，偷工減料，往燃料里加了紅磷，那東西遇火就炸，我想去攔，已經來不及了。

    莫行濤要保住他的烏紗帽，就不能讓這件事敗露，他找了黎隊長當替罪羊，故意在救援時干涉黎赫下達的指令，目的就是......斬草除根。

    我記得那時有個工程師，明明能活下來，還是跑到主樓去找黎赫，那人估計是猜到了莫行濤的計劃，想讓黎隊長活命，可是最後，一個都沒出來。”

    易榷說完。

    又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夏遊冷笑著問，“易老爺子深明大義，他能爲了戰友情把你保下來，那你那個侄子呢？易家現在的掌權人是易憬塵，據我瞭解，易少眼裏容不得沙子。

    何況，他娶的還是黎爾。”

    說到這裏，易榷的情緒莫名激動，“你以為易憬塵娶黎爾是爲了什麼？他18歲就知道爆炸案的真相，知道黎赫是冤枉的，可他做了什麼？

    他把一個定時炸彈娶回家。

    我之前想不明白，直到被趕出易家，我才懂了，憬塵看著風流灑脫，卻極看重家族責任，我想，他不會讓那樣的家醜流出，索性用婚姻綁住黎爾，反正，那是個沒有見過世面的窮丫頭。”

    對話到這裏，就結束了。

    黎爾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滿面淚痕，神情哀傷，如鯁在喉，哭都哭不出來。

    易憬塵18歲就知道她父親是冤枉的。

    他放在錢夾裡的照片，他在演奏會上的求婚，他們的婚姻......都是他給她下得套嗎？

    門口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一隻毛茸茸的小爪子，扒拉著門，使勁推開，歡快的小身影湊到黎爾跟前。

    像是感受到她的悲傷，萊卡焦急得用舌頭舔著她的手背，爪子搭在她的肩上，輕輕哼著。

    黎爾淚眼朦朧。

    如果那些是假的？

    那麼萊卡呢？

    易憬塵說，萊卡是她要養的，起初，他和狗子不對付，關係是慢慢變好的。

    他叫它兒子，和她談育兒之道，難道，這些也是演出來的？

    黎爾不敢細想。

    同時，她又心懷僥倖，說不定這個錄音筆是合成的。

    易憬塵現在內憂外患，難保不會有人陷害他，她真的要爲了一個外人的話，去懷疑他嗎？

    黎爾掏出手機。

    這一刻，她還是沒出息的，想聽聽易憬塵的聲音。

    那頭

    他溫柔依舊，問她的工作，問萊卡在家乖不乖，他們隔著螢幕，是尋常人家舉案齊眉的夫妻。

    黎爾揪著心。

    隨口道，“憬塵，我想我爸爸了。”

    聽筒陷入寂靜，良久，易憬塵開口，平靜道，“等我從英國回去，和你一起去看他。”

    “嗯。”

    黎爾結束通話電話。

    苦笑。

    去看爸爸？易憬塵，你敢嗎？

    她望著手上那枚大了一圈的戒指，恍然明白，難怪不合適，也許，他想要娶的人根本就不是她。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女傭端著餐盤進來，一蠱香噴噴的海鮮粥，可惜黎爾沒有胃口，讓她放在那兒。

    “少夫人，你不舒服嗎？”女傭都要走了，見她臉色蒼白，又折回來問。

    黎爾胡亂地點點頭，“可能是昨晚沒休息好，頭有點疼。”

    “那我幫您按摩吧。”女傭放下餐盤。

    “不用了，我待會睡會就好了。”

    “行。”女傭輕輕帶上門離開了。

    黎爾頭疼難忍，胃裏翻滾著，一陣陣乾嘔，她從抽屜裡找出止痛片，就著水吞了下去。

    放杯子時，不小心掃到桌子上的碗。

    ‘啪’碗摔在地上，海鮮粥灑了一地，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腳邊衝來一團小旋風。

    是萊卡。

    它聞著香味跑來了。

    三兩下把地上的粥舔了個乾淨。

    要是在平日，黎爾一定會訓它，在這方面，她與易憬車保持高度統一，不讓萊卡吃地上的食物。

    它一向也表現的不錯，可是禁不住海鮮粥太香了。

    黎爾感到腦子昏昏沉沉，也就放過萊卡了，自己躺在床上睡了過去。

    等她再度醒來，已經是晚上。

    臥室沒有開燈，後院的路燈透過落地窗打在屋內，勉強可以看到地毯上那一小團。

    “卡卡。”黎爾喚它。

    狗子躺在那裏一動不動。

    黎爾以為它是甩賴，又連叫了幾聲，都沒有得到迴應，她這才意識到不對勁。

    急忙開啟臥室的大燈。

    這一看，讓她瞠目欲裂。

    萊卡閉著眼睛窩在那兒，嘴邊是一灘墨綠色的嘔吐物，它的爪子上還沾著血跡，肚皮被撓出幾道深深的血印。

    “卡卡......”黎爾抖著手，去探萊卡的鼻息，它的鼻尖幹又燙，呼吸微弱。

    黎爾顧不得髒亂，抱起萊卡往樓下衝，驚動了管家，見她腳步匆匆直問怎麼了。

    當瞥到萊卡時，一臉受驚的表情，沒有多問，開車帶黎爾趕往最近的寵物醫院。

    汽車的引擎聲，呼嘯而過。

    保姆間的門開了條縫，女傭走了出來，望著大門的方向，嘴邊泛起不易察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