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慕值夜班出來，在醫院門口打包了蟹黃灌湯包，這家的包子湯汁濃郁，楚西見很喜歡。

    離他不遠處，停著輛越野車。

    程焰靠著車門，一條腿微微曲著，腳尖點地，另一條腿伸得筆直，迷彩服包裹著緊繃的肌肉，軍靴沾著幾滴泥點，是一種粗糲的帥。

    路過的女孩頻頻側目，卻不敢上前搭訕。

    他咬著菸嘴，邁開長腿，走向蘇慕，伸手攔住去路，懶散道，“聊兩句。”

    專門在這兒等，肯定不是聊兩句那麼簡單。

    醫院旁邊有家咖啡店，蘇慕把人帶了進去，程焰拿著點單薄看了幾眼。

    抬眸，“來杯白開水。”

    服務員，“......”跑咖啡店喝白開水，怎麼想的？可這位帥哥眉目硬朗，她不敢多言。

    又看向蘇慕。

    蘇醫生她知道，在他們這片名聲很大，偶爾，他會穿著白大褂出來，帶走一杯摩卡。

    “摩卡，不加糖，謝謝。”蘇慕溫和道。

    果然還是老樣子，服務員瞭然得笑了，轉身去備餐。

    程焰靠著椅背，眯縫著眼睛，哼笑，“你們這些當醫生的、搞藝術的，都挺小資。

    不像我們，泥地裏摸爬滾打，大老粗一個。”

    蘇慕推了推眼鏡，淡淡道，“和平年代，離不開你們的奉獻，軍人享有至高無上的榮譽。”

    程焰的白開水先上了。

    他咚咚咚喝了幾大口，邪笑，“醫生說話就是好聽。”

    “......”蘇慕盯著桌子上的杯墊，“有事直說吧。”

    “楚寧快死了，肺癌晚期。”

    蘇慕抬起頭。

    程焰蹙著眉，涼涼道，“這個傻逼還算有點覺悟，簽了遺體器官捐獻。”

    至於捐給誰，他不說，蘇慕也明白。

    “西西不會同意的。”蘇慕說。

    楚西見那麼高傲的人，她怎麼能接受楚寧的心臟？那個人對她的傷害，蝕骨戳心。

    程焰點點頭。

    又道，“可是你有更好的辦法嗎？我們都知道，西西的身體情況，越早做手術，效果越好。

    半年時間，想找到合適的心臟，太難了。”

    蘇慕的手背青筋暴起，從來，沒有感到這樣無力，他救了那麼多人，獨獨救不了自己深愛的人。

    “實話說，從做人的角度，楚寧不配為人，可是......”程焰頓了頓，“從男人的角度，我卻能夠理解他。”

    也許，是因為曾經，他也用同樣的手段逼迫過楚西見，相比楚寧的變態，他只是還有做人的底線。

    “這是楚寧的遺書，他交代，在手術成功後，把它轉交給西西。”程焰把信封推了過來。

    蘇慕眸色幽深，盯著看了半晌，纔拿起。

    沉聲道，“我會告訴西西，找到了合適的心臟，但她這輩子都不會知道，捐獻人是誰。”

    “......”

    程焰挑著眉，隨即，笑了，“行。”

    他輸得心服口服。

    他想，他知道楚西見為什麼會選蘇慕，這個人從來都是以她的意願為導向。

    楚西見傲若寒梅，自由如風，想要的尊重，只有蘇慕真真切切給她了。

    從咖啡店出來，程焰去開車，發現越野車的玻璃上，貼著一張罰單。

    他豎著眉，把罰單揭掉，低聲罵道，“這幫孫子！”

    話落

    只聽砰的一聲響，警棍敲在輪胎上，發出悶重的摩擦，震的程焰耳朵疼。

    “這裏不允許私自停車，你違章還罵人，走，跟我去趟局裏受受教育。”

    清脆的女聲在耳邊響起，程焰回頭，狠戾的神色在看到眼前人的瞬間，柔和了幾分。

    瓜子臉，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連個子都挺嬌小，面板白皙，臉上的絨毛清晰可見。

    就是脾氣挺大。

    程焰輕佻的目光看著她，神情玩味，“你確定要帶我走？”

    下一秒

    冰涼的警棍抵在他硬朗的下巴，她昂著頭，從容不迫，“妨礙執法，拘留一週。”

    程焰勾了勾唇，聳聳肩，“好，我跟你去受教育。”

    說罷，他跟她一同上了車，兩人坐在後座，他側著身子，問，“警校剛畢業的？”

    眼見著她又提起警棍，程焰識相得閉嘴，對這趟交通局之旅充滿期待。

    沒記錯的話，他和王局有些日子沒見了。

    正好，敘敘舊。

    ......

    黎爾則是被敘舊。

    從贛州回來後，她把出差報告做成企劃書，清晰明瞭，蕭柳生看了十分滿意。

    當衆誇讚黎爾的工作態度。

    她又成了公司的紅人，休息時間，誰從她的工位經過，都要扯個話題聊會兒，說得無非是以前那些事。

    可黎爾失憶了呀，她根本不記得，只能陪著乾笑，一上午，臉都笑僵了。

    朱朱同情地摸摸她的臉，兩人笑著打鬧，霍元從外面進來，朝黎爾走來。

    停下，問，“聽說你找到新材料了？”

    “......是。”

    “報告拿給我看看。”

    黎爾面帶猶豫，不是她不想給，而是報告裡面涉及到材料定價，算是機密。

    霍元抱臂哼笑，“達觀的所有專案都是公開透明的，怎麼？你還怕我使壞不成？”

    “......”黎爾看向朱朱，後者朝她點點頭。

    黎爾只好翻出報告，還沒遞出去，霍元就從她手上奪走了，說是搶都不為過。

    “拽什麼啊！”朱朱暗暗揮拳。

    沒辦法，霍元仗著自己是公司元老，平日就囂張跋扈，蕭柳生不開他，底下這些人也不敢有怨言。

    一直到下班時間，霍元才把報告還了回來，黎爾把其塞進包裡，轉身進了電梯。

    睡覺前，她想起有組資料要修正，找出報告翻看，翻著翻著，看到一張灰黃的紙片。

    它應該是從舊報紙上裁剪下來的，邊緣參差不齊，湊近聞，有股紙張腐爛的臭味。

    紙上，印著一則新聞報道。

    【昨日，我市南郊發生一起特大化工爆炸案，傷亡......】

    黎爾心亂如麻。

    雙手顫抖著拿起紙片，背面，有坑坑窪窪的凸起，她翻轉，看到一行字。

    【黎小姐，住在雲鯨別墅的感覺怎麼樣？你已經懷疑易憬塵了，不是嗎？我這裏有你想要的真相。】

    字的下面，附上了一個地址。

    黎爾的背上起了層冷汗，她幾乎立馬想到霍元，是他嗎？他和爆炸案有關係？

    可很快

    她又否定了這個猜測。

    霍元此人做事高調，他如果真的想找她，不會用這樣彎彎繞繞的方式。

    還會有誰？

    黎爾無端想起了之前那個奇怪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