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有財拿著通關憑證，一臉諂笑地又是遞煙又是遞證件，一看就是十分油滑的奸商，這傢伙正和檢查人員套著近乎。

    當然，對於種種人生百態，緝私警員早已經習慣了，指了指車廂，“開廂”。

    後廂開啟，一股魚腥和冷氣，由於不是冷藏車，都是用泡沫箱裝好整箱的海鮮，裡面放著冰塊保鮮。

    緝私警員想必是得到了箭蛙的匿名舉報，過來四五人圍著車廂，但一看這滿車的一箱箱的海鮮也是面帶難色，面對這種情況，如果沒有確切的情報，那就只能抽查了。

    隨機抽查了四五箱貨之後，不死心地又牽來了緝毒犬、手持X光機又是一通查，張有財彷彿很體貼地連連發煙，一邊訴苦道：“大佬啊……命不好攤上一個黑心老闆啊，這見鬼的天氣還要我們送貨……真系陰功啦……不過話又說回來，黑是黑了點，不過也算是正當生意，從來不做私貨……”

    又抽查了五六箱海鮮，最後連駕駛室也過了一遍，沒什麼發現，於是便放行。

    “你看，身正不怕影子歪，若是拉了私貨，今天要洗乾淨屁股去坐監了。”張有財看了一眼院子裡被扣下的車子，頗為同情地嘆息道。

    難道說這趟車裏真沒有私貨？

    車子大搖大擺地過了檢查站，這時箭蛙傳來訊息，商省警方藉着這次颱風，組織了一場嚴打運私的活動，這也是我剛纔發現為什麼檢查站人數要比以往更多的原因。

    箭蛙又發來資訊道“由於受颱風影響，部分地區交通道路和通訊網路以及電力線路均有中斷也造成了警方某些通訊中斷………”

    天網的線路不同於民用，是專用的光纖線路，包括了氣候、道路、交通、監控……部分地方的中斷不可避免地影響到各地的統一指揮。

    而且最要命的是這種天氣裡搶修相當困難，這就給犯罪分子提供了可乘之機，事實上，一些有組織的犯罪集團在行動的時候甚至會故意破壞警方的天網線路。

    到底是魔高一尺還是道高一丈，兩方在這個狂風暴雨的天氣裡較量著。

    車子兜兜轉轉，到了下午的時候，車上的貨送出去了大半。又在國道上開了一段路，一輛五十鈴大貨車突然從後面超車，雨天也敢開出百公里的高速，便如同被火燒了屁股一般，在五十鈴的身後，兩輛警車開足了馬力緊咬著不放。

    “哇，有好戲看了，跟上去！”張有財一臉興奮。

    “不行，安全第一。”此時換了我在開車，我知道自己的水準，保持著七十公里的速度不緊不慢。

    “小兄弟，水平差就說水平差，叔又不會笑你。”張有財哈哈大笑，這傢伙倒是精神得很，當然，他每次精神不妥的時候就狂喝可樂然後就迷迷糊糊地似睡非睡，不用說可東里麵是摻了白粉的。

    又開了幾分鐘，便看到那輛五十鈴一頭歪在路邊的泥地裏，引擎蓋冒著白色的蒸汽，幾名披著警用雨衣的緝私警員正翻倒的車廂裡搜查，一名渾身是泥的胖子被銬在警車旁，渾身溼透直打哆嗦。

    兩名警員打著牌子讓我們停車，我將車停在路邊。

    兩名警員查車，這些自有張有財應付，我饒有興趣地盯著胖子。

    一名警察正在突審胖子。

    “為什麼不停車，見了我們就跑？”

    “害怕。”

    “為什麼害怕，拉了什麼見不得光的東西？”

    “不知道。”

    “不知道為什麼跑？”

    “我天生見了警察就害怕。”

    “老實點，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我就是一司機，老闆僱我拉貨，給錢就拉，拉什麼真不知道。”

    “拉到哪裏？誰來接貨？”

    “老闆沒說，就讓我一直開，到了一個地方再打電話讓我送往下一個地方。”

    “誰是老闆？”

    “老闆是……反正是老闆……”

    這傢伙就是個炮灰，搜查完了，車上也沒發現多少有價值的東西，幾箱進口香菸，連問話的人都覺得沒勁了。

    我們這輛車自然沒什麼好查的，還剩三十多箱海鮮，很快就查完了，放行，繼續上路，一路上又過了兩個臨時檢查站，發現了被扣下有三四輛車。

    “熱鬧吧，每次到了颱風天氣就會來上這麼一出，這些運私分子也是有夠蠢的，專挑這種時候，警方早就摸清楚了這個套路，沒一點長進，活該仆街啦！”張有財幸災樂禍。

    我發覺這傢伙十分清楚這行底細的樣子，便好奇地向他打聽起來。

    透過交談得知，沿海一帶的運私之所以蔚然成風是有歷史淵源的，尤其是潮汕一帶，在改開之前就有了，不過那時不是運私貨，主要是偷渡出海，許多人偷渡到港澳甚至南洋混生活，那時候大空都窮，運私貨過來也沒市場。

    到了改開之後就不同了，海外的貨物進到內地之後往往價格打著滾地往上翻，加上原先那些出海找生活的人與內地的家族關係一聯絡，一方有貨源，一方有銷路，自然是乾柴烈火一拍即合，很快就火了起來，有些地方甚至發展到了幾條村子聯合運私的規模。

    但是隨著警方打擊力度的加強，本地從事這一行的人就漸漸少了起來，一些是因為撈夠了收手，一些是因為吃牢飯的人多了，人手不足，因此便形成了專門僱傭外地司機拉貨送貨的新方式。

    為什麼颱風天氣這類運私活會暴增？當然是因為運私販子可以利用本地的天氣、地利、乃至準確的情報，利用多如牛毛的路邊小廠山道樹林村莊作為掩護繞過檢查。

    另外那些炮灰司機也起到了助紂為虐的作用，這些傢伙來者不拒，有錢就做，就如同賭博一般，成功一趟有幾萬塊進袋，倒黴被抓也不反抗，跟所有打工仔一樣，貨被查扣就查扣了，反正炮灰也是臨時僱傭，被抓了一問三不知，大部分是黑中介介紹，連真正的老闆也未必知道。

    看著這傢伙侃侃而談的樣子，完全沒有帶貨人的半點緊張，我心裏直犯嘀咕……這傢伙太正常了，難道是我們錯了，這車貨根本就沒有問題？

    晚八點，一整車貨都送了大半，只剩最後一家三十多箱沒有送，並且一路上已經檢查過四遍，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問題，那麼，會不會問題出在其餘三輛車子？或者這個張有財就只是個單純的押貨員？他雖然吸粉但未必賣粉的！

    種種想法讓人有些迷糊，這時候，張有財的手機響了，然後便聽他不知在跟那個野雞說話，說的都是葷段子，我沒心情聽他說這些，心裏想著是不是自己多疑了，要不這邊的事先放一放，處理完商市的事再回過頭來查也更明正言順些，此時只有我、毒蠍、箭蛙三個人便顯得有些勢單力孤，沒法掌控全域性。

    張有財收了電話，萎縮無比地笑嘻嘻地說道：“前面小鎮放我下車，最後這點貨你們自己送過去得了，我一個朋友結婚，非去不可，沒辦法，人情債…回頭記得幫我拿回送貨單…”

    和這傢伙約好的明明是電話裡的女子，好吧，我點頭，覺得有點浪費腦細胞了，最後這點貨讓我們自己送，不用想就知道不可能有什麼私貨在裡面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