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從宋錦繡的臥房裏出來，顧瑾瑜深吸一口氣，去了父親顧延韜處，她敲開門，進入顧延韜的臥房，正值中午。

    顧延韜正在書桌上忙碌，聽到腳步聲，顧延韜抬眸，看向了顧瑾瑜，略有詫異，隨即恢復平淡。

    顧延韜的態度，令顧瑾瑜更加確定了她的想法。

    “瑾瑜？”顧延韜叫她，示意她坐下，“你今天怎麼來了？”

    顧瑾瑜道：“父親，我昨日收到了周衡派人送來的畫像......”她把事情簡單說了。

    顧延韜聽了，怒火滔天：“你糊塗啊，瑾瑜，你怎麼這麼糊塗？你和周衡的關係，根本不能曝光......”

    “不，父親。我必須得曝光。”顧瑾瑜堅持，“父親，我不想再忍辱負重了。”

    顧延韜沉默了良久。

    “父親，你告訴我，你到底愛不愛媽媽？你要不要我？”顧瑾瑜又追問，她緊張極了。

    顧延韜沉吟著。

    半晌，顧延韜才嘆息，道：“瑾瑜，我對你母親的感情，早已變質。當年的那件事，我不敢對旁人說。”

    他頓了頓，繼續道，“我是個男人，我要臉面。我不能毀了她。瑾瑜，你母親是真心實意愛慕你父親我。可惜，我辜負了她......”

    “我也是。我愛慕周衡，我想和他永遠在一起。可惜他對我不屑一顧。他甚至連看我一眼都嫌髒。”顧瑾瑜道，她聲音哽咽。

    說到了傷心處，她捂住嘴，嗚嗚大哭起來。

    顧延韜嘆了口氣，道：“瑾瑜，你不能這樣下去。”

    “父親，我沒辦法。我愛他，他也愛我。可我怕他將來不能給我尊重，我不想再委屈自己，我不甘心這輩子都被人踩在腳底下。”顧瑾瑜哭道。

    她的話很煽情，也是肺腑之言。

    顧延韜無力反駁，只得道：“你別衝動。周衡此刻風光，將來就未必了。你別急。你母親那邊，我去勸解她。”

    “謝謝父親。”顧瑾瑜擦拭掉眼角的淚水。

    “行了，你快去吧。”顧延韜道，顧瑾瑜點點頭，從父親那裏出來，她心緒紛繁。

    她腦海中浮現周衡冷峻而漠然的面孔。

    “他是故意騙我嗎？”顧瑾瑜思忖，她並沒有完全相信父親的話，仍存著幻想。

    “他若不想娶我，為何不乾脆拒絕？他既然有心隱瞞，我也裝作不知道。這段婚姻是他主動提出來的，他不該這樣敷衍我。”這是個疑團，她要找周衡問個清楚。

    於是，當天夜裏，顧瑾瑜悄悄去了趟周衡的書房，推開虛掩的窗戶，躍入院牆。

    她剛剛進院子，就看到周衡的貼身小廝守在外面，他似乎睡熟了。

    聽到細微的動靜，醒過來，瞧見了黑暗裡的顧瑾瑜，嚇了一跳。

    “四姑奶奶？”他驚訝。

    “噓——”顧瑾瑜做了噤聲手勢，然後道，“你家少爺在嗎？”

    小廝搖搖頭，低聲道：“四姑奶奶，你小聲些，免得驚醒了少爺。”顧瑾瑜蹙眉。

    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顧瑾瑜恍然。

    周衡的右耳，聽力很弱，幾乎聽不見，她只是稍微壓低了嗓子喊他，他就聽不清。

    顧瑾瑜心念飛轉，立馬想出了兩條妙策。

    “幫我把燈點上。”顧瑾瑜道，小廝猶豫了一瞬。

    顧瑾瑜道：“快點。”小廝只得去點燈，藉着燭光，顧瑾瑜瞧見周衡坐在軟榻上。

    他的腿蓋著薄毯，膝蓋上放著一疊紙張。

    “......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死我了。我也知道你恨不能殺了我，可是我求你，放過我的孩子吧......”

    顧瑾瑜的聲音，帶著懇切和祈求，傳入了軟榻上週衡的耳膜，周衡猛然睜開眼。

    昏黃的燭光裡，顧瑾瑜跪坐在他的軟榻前。

    他的瞳仁縮了縮，滿目震驚看著她，表情僵硬了片刻，旋即慢慢舒展，露出一抹苦笑沒有吭聲。

    “......我求你了。我只有這三個兒女，他們都活不長了。周衡，算是我請求你的。”顧瑾瑜道。

    周衡的表情凝固了，他緩緩起身，站在顧瑾瑜面前。

    “我不喜歡你。”周衡道。

    “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會影響你。”顧瑾瑜道。

    周衡盯著她，目光陰冷，語調亦是冷酷：“我要的，不止是你不影響我！”顧瑾瑜的臉色微白。

    “那你想我如何？我除了身份，還剩下什麼？”顧瑾瑜顫抖問，周衡的臉繃直。

    半晌，他道：“你不需要留給我任何東西。”他居高臨下俯視顧瑾瑜，顧瑾瑜咬唇。

    “那就走開。”顧延韜怒喝，他疾步上前，拉拽顧瑾瑜。

    “父親！”顧瑾瑜喊，聲音淒涼，透徹心扉，顧延韜的手頓住。

    顧瑾瑜撲倒了顧延韜的懷裏，痛哭流涕，哀求他，顧延韜的胸膛溼潤。

    他伸手拍打著顧瑾瑜的背脊，輕柔安撫她，像哄嬰兒一般：“乖，不哭、不哭......”

    哭了好一陣子，顧瑾瑜才停歇下來。

    她的衣衫濡溼，髮絲凌亂，妝容花了，顧延韜拿出帕子，替她擦拭臉頰和眼睛。

    “父親，你答應我。你答應我。”她依舊央求，聲音沙啞。

    顧延韜終究心疼了，他最後點頭同意了。

    他答應顧瑾瑜，讓顧延韜和宋盼兒離婚，讓顧瑾瑜嫁給周衡，希望顧瑾瑜的日子能順遂。

    哪怕顧延韜不待見顧瑾瑜，他也覺得顧瑾瑜這些年受夠了委屈。

    況且，她是他的嫡長女，她的命運掌控在他手裏，她的婚姻，他說了算！

    “......你先出去，等明日，父親跟你母親談談。”顧延韜道。

    顧瑾瑜點頭，她退了出去。

    回到自己院落，她的丫鬟們正要服侍她梳洗，卻見她臉上淚痕交錯，一時間愣住，誰也不敢開口。

    顧瑾瑜道：“我累了，要休息一晚，你們都退下吧。”眾丫鬟不敢多問，都退了出去。

    顧瑾瑜躺到床上，她翻了個身，雙眸闔上，卻怎麼也睡不著。

    她在想周衡。

    想到周衡，她心裏就堵得難受，這種滋味太難受了，顧瑾瑜承受不了，她想要發瘋。

    她突然爬起來，披了外裳，她往周衡的書房去了。

    周衡果然還沒有歇息。

    屋子裏點著油燈，他坐在椅子上，手裏捧著一卷書籍。他神情專注。

    顧瑾瑜進來，沒有打擾他。

    她就靠在門框上，看著他，眼眶通紅。

    直到他放下了書，抬眼，他纔看到顧瑾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