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名譽毀掉了，也就沒人追究他。

    他們就有了機會逃脫。

    “記得，你是被山賊所傷，跟你祖父、父母、妹妹們都毫無干系。這些年，你一直是在外求學，從未回來過。我們兄弟情誼淺薄，父母早亡，妹妹又被嫁給了商戶人家。

    若是你被判斬立決，我和父親的臉往哪裏擱？我們沈家世世代代行醫，豈能落到如此地步。你逃了，我們才能翻盤。否則，我們全部人都會沒命！”

    周衡流著眼淚，重重點頭。兄弟倆商量妥當，各自分工行事。慢吞吞站起身來，挪動腳步，悄悄靠近了那條鎖鏈。

    鎖鏈粗壯結實，鐵鉤鋒利，周衡的手臂被拉扯得血淋淋。手指甲蓋已經裂開。

    手上的痛苦，使得他的思維格外清晰，他想要逃跑。

    可惜，四周的守衛極嚴，他沒辦法靠近牢房，更遑論爬出去。

    而且，他身體太虛弱了。

    周衡在這裏，呆了五天，他的雙腿幾乎廢了，每走一步都鑽心的疼，他快要堅持不住。

    趴在牆角，呼吸急促喘息，他的耳朵，貼近了牆壁，仔細聽著。

    突然，有陣陣馬蹄聲，從街道盡頭傳來。

    周衡抬眸，瞧見了一隊騎兵。

    這支隊伍裡，為首一名年輕男子，眉目如劍，俊逸非凡，他穿了一件紅袍錦襖，頭戴烏紗帽，腰懸玉佩，英姿颯爽。

    他身材挺拔高挑，肩背筆直，似勁鬆。他的臉上，透露出幾分傲然。

    周衡怔住了，他認識這個年輕的男子：趙王世子趙霖修。

    “......他怎麼回來了？”周衡心裏嘀咕，他不明白，他明明讓沈均做好準備，趙霖修不該這麼早回來。

    他難道察覺到什麼了嗎？不由緊張起來，生怕趙霖修看破沈均的偽裝。

    片刻後，趙霖修率領眾軍士，走向了周衡所在的地方，在官差的陪伴下，走上了刑臺。

    “參見趙王世子。”眾人紛紛拜倒，對他恭敬叩拜。

    趙霖修冷峻的表情沒變，神色平靜。

    他問那個領頭的官差：“本世子離京三載，不曾歸鄉探視，皇叔可怪罪我？”

    官差忙搖頭說不敢，道：“殿下乃國之棟樑，國事繁忙，臣等怎敢勞煩殿下？”

    “原來是這樣......”趙霖修道，他轉過臉，看向了周衡。

    周衡被綁在柱子上，嘴巴堵了布團，只剩下一雙眼睛。

    “二叔？”趙霖修語調微揚。

    “嗚嗚嗚......”周衡拼命掙扎。趙霖修示意官差放開繩索。

    他走到了周衡的面前。

    “周衡，你謀反了？”趙霖修問他，表情依舊淡漠無波。

    周衡瞪著他。

    趙霖修伸手，幫他取下了塞在周衡嘴裏的破爛棉花，又幫他把繩索解開。

    然後，他蹲下來，看了眼周衡。

    周衡身上沾染了鮮血。

    “我聽說，你昨日回府了？”趙霖修問。

    他的語氣很溫柔，但是周衡渾身汗毛豎起。有種危險的預感。

    “嗯。”他含糊點頭。

    “我還以為，你要死了呢。”趙霖修笑了起來，“沒想到，你居然熬了過來。”

    “世子，這都是誤會。”周衡辯駁。

    “哦？”趙霖修饒有興趣看著他，“什麼誤會？”周衡深吸一口氣，努力鎮定下來。

    他知道自己逃不了，既然這般，何必臨死時再添晦氣，叫趙霖修嘲諷他？

    “世子，您是貴胄公子，您不知民間疾苦。民間有句話，百姓受欺負時，官衙就不管。民間有冤案，官府就坐視。

    您看看這些村民，他們多可憐啊。”周衡說到這裏，悲切了聲音，“他們都是無辜的，他們只是普通百姓。世子，您不能濫殺無辜。”

    他在拖延時間。

    等著沈均偷偷帶人過來。

    “他們是無辜的？”趙霖修的聲音驀然一厲，帶著濃郁的煞氣，令人心驚膽戰。

    “他們當中，有多少是無辜的？他們家破人亡，又因何而亡？”趙霖修繼續逼問，聲音陰森森的。

    周衡嚇了一跳，連忙改口：“是我說錯話了。”

    “你是故意激怒本世子？”趙霖修問，“你想激怒本世子，引來侍衛，殺了本世子？”

    周衡大駭，他根本不知趙霖修會這樣想。

    “世子.......”周衡額頭上冒冷汗。

    “我的好二叔，你打算弒君？”趙霖修突然哈哈笑起來，他笑容燦爛如朝陽，耀眼至極。

    他長得好看，又年紀尚幼，他這樣一笑，彷彿整個冬季都明媚了起來。

    周衡心口發顫，竟不敢看他，只得移開視線。

    “世子......”趙霖修猛然伸手，掐住了他的脖頸，將他提了起來。

    周衡的喉嚨裡，頓時發出嘶啞的嗬嗬聲。

    “我這個北域北域皇帝不稱職，沒有給父皇治理好江山。我愧對列祖列宗，愧對先祖。”趙霖修說罷，突然收斂了笑容。

    周衡滿目驚懼，眼珠子凸了出來，他感覺到窒息的痛楚，像刀子割在喉頭，痛徹肺腑。

    他拼盡最後一絲力氣，推開了趙霖修的胳膊。

    趙霖修順勢將他摔倒在地上，周衡跌了一跤。

    他的胸腔裡空蕩蕩的，剛剛的那股悶窒，終於消散了。他的舌頭麻木僵硬，無法言語。

    他捂住了胸口，咳嗽不停。

    趙霖修彎下腰，拍了拍他的脊背：“好玩嗎，二叔？”

    周衡用力呼吸。

    “我不喜歡別人威脅我。”趙霖修緩緩道，“我的人，也不許任何人威脅。尤其是我的二叔，你最好掂量掂量！”

    “世子，真的不關我的事......”

    “閉嘴！”趙霖修喝斥，周衡再次噤聲。

    趙霖修站起身，走到周衡面前，踢了他兩腳，罵道：“狗東西，你敢陷害我，我讓你不得好死。

    你想死？你死了誰替我報仇？你不是想當太子嗎？你死了，太子位置就落到老九身上。你是想我們兄弟反目成仇吧？

    你這輩子沒希望了，還敢肖想？你活膩味了嗎？”

    他罵了半晌，見周衡始終低垂著腦袋，不敢吭聲，也不說話。

    周衡的確想當太子，他一心一意輔佐趙霖修。

    只要他當了太子，趙霖修必定會信任他的能力。

    這樣，他才能完成任務，拿到那份密函；同時，他可以藉助趙霖修登基後，為他報仇雪恨。

    他已經安排了計劃，可趙霖修並未中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