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宅裡出來，她拼死相爭也只爭到了兩畝田，連一粒糧食都沒有分到。

    山上早就被人翻過幾遍，樹皮都沒有了，更別說野菜，她男人要是再不回來，她們娘仨非得活活餓死不可。

    可男人已經進山這麼多天，音信全無……

    “鍋鍋，我們去河邊抓魚吧。”青青扯著蘇亮的袖子，邁著小步往外走。

    蘇亮激動地跳了起來。

    “你會叫哥哥了！我的妹妹不傻了！”

    “娘，傻丫真的不傻了！”

    蘇亮轉過頭，驚喜地衝著母親說。

    沈秀娟也激動地紅了眼眶，天知道她為這個痴傻女兒操了多少心，沒想到經過這一劫女兒的病反倒好了。

    “你們先乖乖睡下，明天一早孃親就去外婆家借些糧食。”

    孃家嫂子的臉色雖然難看，但她總不能真的把兩個孩子餓死。

    “娘別哭，傻丫帶著鍋鍋抓魚，一會兒就有魚吃啦！”

    傻丫指著揹簍要蘇亮拿，蘇亮拗不過妹妹，只好背起籮筐跟著她出去。沈秀娟不放心兩個孩子晚上出門，跟著一起去了。

    因為痴傻，沈秀娟總是格外偏疼女兒，只要女兒想做她沒有不答應的，寧願自己不吃，也要省下一口把女兒餵飽，是以儘管是荒年，但傻丫仍舊是白白胖胖的。

    河岸，一輪明月高掛，河水澎湃，浪聲陣陣。

    “妹妹，咱們還是回去吧。”

    荒年艱難，就連河裏的魚都聰明瞭，垂釣輕易不上鉤。

    蘇亮牢牢牽著青青的手，生怕妹妹再出什麼意外，現在是漲潮期，村裏水性最好的漢子都不敢下水摸魚。

    “鍋鍋不回去，魚還沒有捉到。”

    青青松開哥哥的手，徑自奔向河邊，傻丫雖然會說話了，但沈秀娟怕女兒再落水，慌忙把人抱起來。

    “傻丫咱不去，那邊危險。”

    青青懵懂地看著孃親，河裏怎麼會危險，那是她的家啊。

    “娘不怕，我不下水，就在河邊撈幾條魚。”

    青青抱著她的手臂左右搖晃著撒嬌，終於，沈秀娟扛不住，將她放下，拉著她的手一起去了河邊。

    “鍋鍋，籮筐。”

    蘇亮無奈地配合她，把籮筐放在岸邊和河水交接處。

    只見青青把手伸進河水裏，略略撩撥了兩下，水面跳動，波光閃爍，幾條黑魚從水裏跳出來，好似被什麼指引著一般，前仆後繼，直接跳入籮筐裡。

    不一會兒的功夫就盛滿了半個籮筐。

    “好了，這些魚足夠撐到爹爹回來。”

    話音落，魚潮立刻停下，水面重新恢復平靜。

    蘇亮與沈秀娟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一幕，沈秀娟趕忙跪下，雙手合十叩頭，直呼老天保佑，救了她的傻丫又給了她們一家一條活路。

    誰也沒有把貓膩想到這個剛剛恢復神志的半大孩子身上。

    蘇亮一手揹着籮筐，一手牽著妹妹先回家，沈秀娟則是在外頭撿了些柴火。

    火架支起來，蘇亮熟練地給黑魚開膛破肚，沈秀娟轉動烤架，往上撒了一小撮鹽巴。

    青青守在一旁聞著噴香的魚肉香氣，接過沈秀娟烤好的，美滋滋地吃了一口，紅嘟嘟的小嘴油光鋥亮。

    她搖晃著小腳丫子，心裏暗歎，還是做人好，能吃到這麼好吃的肉肉。

    蘇亮見妹妹吃的香甜，把自己的魚串也遞了過去。

    “鍋鍋吃，我飽飽了。”

    青青撫著自己圓滾滾的肚子，跑過去跟沈秀娟一起烤魚。

    “傻丫乖，去水缸邊看魚玩好不好，這裏又是火又是煙，別燙到你。”

    沈秀娟放下手中的活計，抱女兒去水缸旁看剛放進去的黑魚，籮筐裡的魚太多，她怕放壞了，分出一部分養在缸裡，好隨時吃新鮮的。

    青青心裏熱熱的，她天生天長，開啟靈智，辛苦修煉全靠自己一個，從來沒有人關心過她這條生活在河底的紅錦鯉。

    有孃的感覺可真好啊，她喜歡這個家！

    胖嘟嘟的小白手伸進缸裡，黑魚隨著她的手指遊動，青青心裏掐算著等魚吃完了，老爹就該從山上回來了。

    美美吃了一頓後，一家三口躺在稻草摞成的床上，將就著睡了一晚。

    等沈秀娟和蘇亮鼻息如雷，青青悄悄溜到水缸旁，紅光一閃，傻丫已經不見了，水缸中卻多了一條一指長的紅色小錦鯉。

    翌日清晨，太陽爬到半空，青青從睡夢中醒來，旁邊放著溫熱的魚湯，湯裡是挑好的魚肉。

    她甜甜一笑，一口氣喝乾魚湯，踩著小步子跑了出去，沈秀娟在草棚子外頭洗衣裳，蘇亮揹着籮筐打算去山上碰碰運氣。

    “鍋鍋，我和你一起去呀。”

    青青嗓音甜甜的，蘇亮看著妹妹那張笑臉，一口答應，拉著她肉嘟嘟的細嫩小手往外走。

    不進深山，只在外圍找找不怕出事，沈秀娟也由著他們。

    “鍋鍋，咱們去山上找什麼啊？”

    傻丫跟著蘇亮身後，新奇地看著腳下叢生的野草，她以前在水裏看得不真切，出來後才發現，後山遠比她看到的大得多。

    “找野菜，運氣好的話興許還能撿到野果，或者乾果。”

    蘇亮撿好聽的哄妹妹，其實他心裏知道，野菜都不好找，更不要說野果乾果。

    饑荒鬧了三個月，能吃的早被人們扒遍了。

    “野菜，野果，乾果。”

    青青默唸一邊，拉著哥哥的手朝一棵老松樹走去。

    這棵歪脖松樹曾被雷劈過，攔腰折斷，樹幹上方已經爛的差不多了，只有樹根處還泛着綠色。

    青青一蹦一跳地跑到樹根旁，扯開層層枯草，又把一條石板拉開，趴下身子望了一眼，笑著拉蘇亮看。

    蘇亮樂意陪著妹妹玩鬧，趴下身子一看，驚撥出聲。

    樹洞中空，裡頭堆了滿滿的松子栗子核桃，這是松樹藏的過冬糧食，許是遇見意外，還沒來得及吃，倒是便宜了他們。

    蘇亮不敢耽擱，雙手捧著乾果全部丟進籮筐裡，隨後又用枯草遮擋的嚴嚴實實，亂世人心險惡，保不齊遇見眼紅的搶了他們。

    這些乾果再加上缸裡的黑魚，足夠他們吃了。

    蘇亮裝籮筐，青青在一旁踢打著小石子，她在河裏時曾見到過那隻喪生蛇口的小松鼠屯糧，還知道黑棕熊藏野果子的地方在哪兒。

    只是籮筐已經滿了，只能明天再去。

    蘇亮背起籮筐，把妹妹抱在懷裏重重親了一口：“傻丫你可真是咱家的小福星！有了這些娘就不用去外婆家看臉色了！”

    早上沈秀娟還跟他說起回孃家借糧的事，讓他看好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