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兩口面無表情的聽著，眼中甚至還隱隱有些不耐煩，他們並無半分羞愧窘迫，彷彿早已習以為常。

    生存在爛泥溝裡的人，骨子裏都在發散著濃濃的惡臭味。

    古時候，只要能活下去，還有易子而食之事，他們這又算什麼？

    “說那麼多幹什麼？你到底還加不加錢了，你那麼有錢，也不在乎那一點吧？”

    老爺子簡直把貪婪無恥發揮到了極致。

    柳靈兒被她氣笑了，再也難以維持風度，乾脆直接罵道，“你錯了，我就算有錢也絕對不會用到你們身上，如今我反悔了，別說這一千兩，你們就是一兩也拿不到。”

    “你在說什麼？”

    老爺子預感不妙，憤然起身，想以氣勢鎮壓住柳靈兒。

    但她身後的侍衛卻沒客氣，直接給她迎頭暴擊。

    她臉上掛了彩，當即頭昏腦脹，她緊緊的捂住自己流血不止的口鼻，手指顫顫的指著柳靈兒。

    “你別欺人太甚，有本事留下姓名。”

    “你既然知道我有鋪子，我怎會不知這老闆姓氏名誰？我便是柳靈兒，你若有絲毫不滿，儘管衝我來，涼月我是必定要帶走的。”

    老兩口急了，慌忙跑出去，不顧一切的伸手阻攔，“站住，我管你是誰，她是我倆生的，今日要是敢帶走她，我縱然是告到官府那裏，我也是有理的，不管你是皇親國戚也好，還是什麼達官貴人，你休想得逞！”

    他們還想對柳靈兒動手，可面對她身旁虎視眈眈的侍衛，他們也只能作罷。

    即便出手，最終受害的也是自己。

    見柳靈兒說不通，他們將矛頭轉向涼月，口口聲聲說著往日之事，竭力保證他們有多愛她。

    可涼月也不傻，看到了那張賣身契之後，她徹底絕望，坍塌破碎的堡壘也不會因為他們一句話再次重鑄。

    自始至終，她神情冷漠，彷彿在看一個陌生人。

    面對她如此巨大的轉變，老兩口直接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沒想到從前任勞任怨，對他們唯命是從的涼月有朝一日竟還會反抗他們，甚至還想要跟他們恩斷義絕。

    柳靈兒對涼月的表現很滿意，她這個時候心軟，哪怕她身陷囹圄，不顧一切的向她求救，她也不會再多看她一眼。

    對於扶不起的爛泥，她沒有必要再浪費時間。

    可涼月眉眼中染著淡淡的愁思，她深知自己父母的狡詐貪婪，丟了一千兩，他們絕不可能再放過她這棵搖錢樹，畢定是不顧一切的將她阻攔。

    她不想再連累柳靈兒，正想如何開口時，柳靈兒又再次拿出了一張欠條，而上面的署名卻是李東。

    這李東是涼月的弟弟，上面的內容完整的記錄了他從賭博欠債到走投無路之下，向柳靈兒借錢的是，整整三千兩，一文不多，一文不少。

    “你們要是這麼說，那我可得好好的跟你們掰扯一番，這上面的內容都看到了嗎？”

    老兩口半信半疑的湊頭過去看，等看完之後，他們當即如墜冰窖，口口聲聲說著，“絕不可能，這李東又是如何找上你的，莫非這欠條是你偽造的？”

    “把人帶上來。”

    兩名護衛壓著李東走了過來，他渾身酒氣纔剛甦醒，看到二老，他不耐煩的罵了句。

    老婆子卻緊張的跑過去，要推開那兩個侍衛，反被侍衛推開，

    她踉蹌著差點摔倒，可李東卻沒任何反應，反倒不厭其煩的說，“怎麼把老子帶到這裏來了？涼月，又是你搞的鬼，你有錢嗎？趕緊給我一點。”

    “你這賭鬼，你這樣早晚會斷送了自己。”

    涼月氣不打一處來，兩人雖然是姐弟，但從小的境遇卻天差地別。

    明知涼月被欺辱，李東卻一次都沒站出來過，甚至他比那二老還更加變本加厲，幾次三番的拿她當出氣筒，還差點把她給賣了，她對李東從原本的愛護也變成了痛心無奈，甚至都有些恨他了。

    “要你管？到底怎麼回事兒！”

    柳靈兒拿出那張紙條扔到他跟前，“說吧，什麼時候還？”

    他才被人追債，如今竟然又來了一波，他頓時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氣急敗壞的大叫，“老子沒錢，不過，你們可以把這個女人給帶走，不管是娶她做小妾，還是做苦工勞力，都隨你們。”

    柳靈兒被他氣到，狠狠的一巴掌扇在了他臉上。

    他的臉頰當即紅腫，口中罵罵咧咧，可又再次遭到了一巴掌，而這次並非是柳靈兒而是涼月。

    周遭一剎那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不可思議的看著這一幕。

    而涼月面紅耳赤，大聲的呵斥道，混賬東西，“你罵我可以，但你絕對不能罵她。”

    李東不可置信，從小到大，他都被家人捧在手心，而涼月則是最卑微的存在，他從未把她當成過自己的長姐，對她頤指氣使，從來都沒看得起她過，但今日她去打了自己。

    他無法忍受這個屈辱，叫囂著要跟她同歸於盡。

    涼月卻不害怕，她心一狠反倒撿起了地上的刀，直接遞給了他。

    “你敢嗎？你這個慫貨，其實你纔是罪魁禍首，不對，這罪魁禍首是他們，慣子如殺子，是他們把你寵成了如今無法無天的樣子，你要是不想慘死街頭無人收屍，你就給我安分一點。”

    他嘴角滲血，垂下了頭去。

    “這欠條是我籤的，但我現在沒錢，你們可以找他們，我是他們唯一的兒子，哪怕是砸鍋賣鐵，他們也肯定會給你錢的。”

    事到如今，他沒有一點擔當，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了老兩口的身上。

    老兩口震驚無比，卻又無可奈何。

    畢竟，從一開始就是他們在給他收拾爛攤子，今日的禍事或許早有端倪，只是他們從未察覺，或是察覺到了，也認為這無關緊要。

    老婆子在一旁痛心流淚，哽咽著勸道，“東子，你別再這樣下去了，我們都已經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不能護你一世，你總得學會自己獨當一面……”

    “別廢話了。”

    李東十分不耐煩，”趕緊付錢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