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設局
這場盛大的宴會終究成了一出鬧劇。
空氣如一張緊繃的弦,文武百官焦灼的等在帳篷之外,曲安夢位列隊伍之首。
她的神色看不出情緒,帳篷安靜得恍無人在。
大臣們不安得交頭接耳,隨著時間推移越發急躁,幾步要無可忍耐之時,滿頭大汗的太醫掀簾走了出來。
“太子妃娘娘。”太醫神色狼狽,跪地不起,“太子殿下讓您一人去見他。”
此情此景,實在不能不讓人多想。
人群之中的神色皇貴妃眼中精光一閃,暗中看了自己的兒子玄禎一眼。
四目相對,彼此心照不宣。
曲安夢神色不便,迅速掀簾步入帳篷之中。未等形形色色的探究的目光闖入帳篷之中,簾子再度垂下。
太醫盡數退下,並未告知她玄贏身體如何。
厚重的錦被蓋著不省人事的玄贏,蒼白的臉毫無血色可言,彷彿病入膏肓時日不多。
這個念頭讓曲安夢的心緊了緊。
她暗暗罵了自己一句烏鴉嘴,疾走幾步坐在床側,試探的直呼玄贏的名字。
“玄贏?”
玄贏毫無反應。
曲安夢以為他昏明不醒,心中不好的預感濃得幾乎席捲全身。人命關天,分分秒秒都是生死關頭。
她不敢耽誤,指如削蔥根輕輕搭在玄贏的手腕上。
出乎意料的,指尖所觸的脈搏沉穩有力,雖中毒至深卻遠遠不到油盡燈枯的地步,可是玄贏分明昏迷不醒。
她滿腹疑問,沒留意到玄贏無聲無息的睜開了眼,語中含著不易察覺的笑意:“孤倒是不知,太子妃竟如此擔心我。”
曲安夢如遭雷劈,不可置信的低頭對上那雙漆黑如濃墨的眼睛。
她後知後覺的明白了什麼,一字一句近乎咬牙切齒的問:“殿下在裝病?”
四目相對,一切盡在不言中。
帳篷將內外分隔成兩個世界,帳篷外的文武百官正處於水深火熱之中,焦灼的在原地踏步議論。
時間如流沙轉瞬而逝,那道低垂的簾子終於被掀起一條縫隙,曲安夢如一隻泥鰍從其中鑽出。
眾目睽睽之下,玄禎急不可耐的上前打探情況,神色中透出的焦急並非是爲了玄贏。
“嫂嫂,太子哥哥情況如何了?”
曲安夢神情複雜得一言難盡,好似有什麼難言之隱。
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她欲蓋彌彰的牽起嘴角強顏歡笑:“殿下沒事,狩獵照常進行。”
這個回答實在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嫌疑。
大臣們面面相覷,心中都已料定玄贏此次難逃一死。然而無人將此事宣之於口,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眼。
玄禎拼盡全力才壓住幾欲上揚的嘴角,面部抽搐幾下後彬彬有禮的笑。
“那我可否進去看看殿下如何?”
曲安夢不假思索的拒絕了,隨即像才意識自己此舉不妥,鬱鬱不樂的垂下如扇子的長睫。
“殿下這裏自有我照料,你們不必多擔心。”她的解釋蒼白無力,毫無信服度可言,“按我說的去做便是。”
玄禎眼中的喜色幾乎要溢位眼眶。
眾目昭彰,他不敢太過放肆,忍耐的從嗓子眼擠出來一個“好”字。
然而經此一遭,朝臣人心惶惶,狩獵場上空似乎壓著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雲,山雨欲來風滿樓。
大臣們不敢多言,低眉順眼的魚貫退下。
玄禎心裏的算盤打的噼裡啪啦響。
他滿心以為機會已到,然後他等了一日,國事依舊有條不紊的執行著,彷彿南允還在玄贏的掌控之中。
他忍無可忍。
翌日,他踩著點晨光去見玄贏。
侍衛將他攔在帳篷之外,公事公辦道:“二殿下,太子妃吩咐過不許任何人傳入其中。”
經受兩日的煎熬,玄禎此時已經迫不及待要捅破那層窗戶紙。
他疾言厲色的質問:“我為何不能見皇兄?一日不親眼看見皇兄安好,我身為皇弟日日寢食不安,今日我非要見到皇兄不可。”
話音未落,玄禎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之勢衝向帳篷。
侍衛手忙腳亂的阻止:“殿下不可!”
“快攔住殿下!”
四處鬧成了一鍋沸騰的粥。
侍衛慌亂的阻止,奈何有身份之別不敢逾矩,一不留神就讓玄禎衝進了帳篷之中。
帳篷再大也不可與寢殿相比。
巴掌大的帳篷一覽無餘,玄禎環顧四周,並不見玄贏。倒是書案後的曲安夢身邊坐著個臃腫的男人,黑巾蒙臉看不清五官。
不過身形與玄贏判若兩人,玄禎料定不是同一人。
侍衛眼見事已成定局,戰戰兢兢的跪下請罪:“請娘娘恕罪,屬下攔不住二殿下。”
“無妨。”曲安夢語氣淡淡,彷彿此事不值一提,“你們先退下吧。”
“是。”
侍衛劫後餘生的鬆了口氣,悄然無息退到外面。
曲安夢眼光極淡,語氣似死水平靜無波:“擅闖太子的寢室,二皇子該當何罪?”
自以為心中的猜測被證實,二皇子儼然將自己當成一國之君,得意忘形的仰天大笑。
“皇嫂說笑了,既是皇兄的地盤,那我為何不見皇兄呢?”
曲安夢張口卻無聲。
她像被堵得無話可說,眉間籠著一層淡淡的愁緒,半晌才道:“我與二殿下沒什麼好說的,還請二殿下退出此地。”
“是無話可說,還是心虛不敢說。”二皇子咄咄逼人,如高高在上的神靈俯視凡人,“皇嫂就算想找一個人冒充皇兄,也該找一個像一點的,纔好挾天子而令諸侯。”
他指著悶不吭聲的那人,譏諷道:“人比豬肥,她也配?”
彷彿不戳中痛處,曲安夢柔和的眉眼驟然凌厲:“還請二皇子謹言慎行,如今天下可不是你做主。”
“這是我玄氏天下,太子一死明日就是本王做主。”玄禎肆無忌憚的口出狂言,“我乃南允真命天子!”
曲安夢收起了聲音。
她的目光一言難盡,似乎還摻著憐憫,彷彿玄禎是一隻步入陷阱而不自知的獵物。
然而玄禎已被權利矇蔽雙眼,毫無察覺。
他的目光如鉤子,直直盯著如木雕毫無動靜的男人,一步一步的靠近。
“我倒要看看,是誰敢和太子妃狼狽爲奸冒充皇兄。”
下一順,他猛的摘下來男人的面巾。
熟悉的面容映入眼簾,玄禎頓時如遭雷劈,倉皇退後:“皇、皇兄,怎麼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