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恩斷義絕
賓客譁然一片。
連成一片的竊竊私語聲吵的殿內如煮開的滾粥,曲瑩瑩樂得看笑話,“噗嗤”一聲掩唇嬌笑。
“姐姐這是送的什麼禮物?雖說禮物貴在心意,可你這也未免太過分了。”
此話得到不少人的附和。
但奈於曲安夢太子妃的身份,無人敢在明面上說出這句話。
曲靖笑意僵了瞬間,很快恢復神色自若。
“安夢,這幅畫是有為父不明白的用意嗎?”
曲安夢微微一笑:“自然。”
曲靖不動聲色的鬆了一口氣。
他想借太子妃母家身份在朝堂上呼風喚雨,但可不想傳出太子妃與母家不和的風言風語。
圍觀者瞭然一笑,紛紛詢問。
“原來如此,那不知是有什麼用意呢?”
曲安夢眼波流轉,分明沒有誘惑之舉,一顰一笑卻帶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風情。
席間不少年輕子弟看得痴迷。
然而佳人已有主,他們再心動也只得遺憾一嘆。
“不知父親可否聽過一首詩。”曲安夢不疾不徐的開口,“此話就取文映江的《詠針》之意。”
一言激起千層浪。
此詩本算不上有名,卻因一句“只認衣冠不認人”而廣為人知,常被書生用來嘲諷見風使舵的小人。
而如今太子妃竟以此詩作畫獻給生父,實在……意味深長。
眾人面面相覷。
曲靖的面色已然沉下。
“曲安夢。”曲瑩瑩率先發難,怒氣衝衝的指責,“你這是什麼意思?今日乃父親的生辰之日,你卻敢如此不孝獻上這樣禮物,到底意欲何為!”
所謂惡人先告狀,莫過於此。
曲安夢歪著頭做不解狀,眼中笑意盡失:“我什麼意思,難道妹妹你不明白嗎?”
在眾目睽睽之下,她掀起寬袖,玉肌上如蜈蚣縱橫交錯的疤痕格外醒目。
殿內四角響起倒吸冷氣的聲音。
“這些不就是妹妹你的傑作嗎?”曲安夢徐徐起身,自然垂下的寬袖遮住了手臂上的疤痕。
她字字誅心的道出事實:“從前我在家中被你百般折磨也就罷了,父親對你所作所為也視而不見,如今我成了太子妃,便想將之前一切一筆勾銷,你們想的未免也太便宜了些。”
“你信口開河!”曲瑩瑩嬌顏憋得通紅。
“我何須說謊?”曲安夢眼中如有冰凍三尺,字字冷漠,“如今我是太子妃,若想處決你以你不敬問斬即可,絕不會多說一言。”
曲瑩瑩無可反駁。
她吞吞吐吐半晌說不去一個字,事情真相如何眾人心裏已有定論。
今日過後,曲家便會成為京城茶餘飯後的笑料。
曲靖一言不發,不願為此事添上談資。
曲瑩瑩絞盡腦汁半晌,忽然靈機一動,得意洋洋的揚起下巴:“你所說之話是真是假我不知,但我知曉你今日大鬧父親壽宴就是不孝!”
父不慈,憑什麼要求子孝?
曲安夢不以為然,然而旁人少不得被此話打動,竊竊私語聲隱約漏進耳中。
“也是,父女之事私下說開也就罷了,何必鬧得這麼難看。”
“依我看,這位太子妃也不是什麼好人。”
自以為勝卷在握,曲瑩瑩得意忘形的步步緊逼:“何況父親管教女兒乃是天經地義的事,哪怕你做了太子妃又能如何。”
話音未落。
“太子駕到——”
太監的通報聲讓殿內眾人如臨大敵,意外之餘紛紛跪下行禮。
玄衣繡著五爪金蟒入內,伴隨而來的還有一道冷淡的聲音:“太子妃不能如何,那孤呢?”
曲瑩瑩驚慌失措,態度一轉十八變。
“殿下。”
她尚且心懷僥倖,然而玄贏的下一句話就緊接著打破了她的幻想。
“曲江氏與曲安夢幾次三番虐待太子妃,罪無可恕,按律應當處斬,擇日行刑。”
短短數語,曲安夢如遭雷劈。
眼見無法再裝聾作啞,曲靖的誠惶誠恐的匍匐在地,磕頭求情:“殿下,先前我妻女的確有錯,然而如今她們已知道悔改,還請殿下饒她們一命。”
玄贏無動於衷,目光涼如水。
滿殿外人置身事外,大氣也不敢出。
眼看此法不成,曲靖膝行幾步轉向一邊的曲安夢,麵露哀求:“安夢先前都是我們的錯,還請你饒過他們這一回,算為父求你了!”
哪怕他鐵石心腸,也無法眼睜睜看著自己妻女步入死路。
曲安夢垂目看著他。
她眼中並無太多情緒,淡得好似雲彩。
父女一站一跪四目相對,曲安夢掩住眼中的情緒,一字一句的問:“若你想要她們二人活,以後我與曲家恩怨兩清,你再無我這個女兒,你可想清楚了?”
曲靖不可置信的瞪大眼。
看出曲安夢並非試探,他心如死灰的倒在地上。半晌,幾乎是從嗓子眼中擠出來的字眼。
“我答應你。”
此事塵埃落定,曲安夢與曲靖割袖斷義,從此再無瓜葛。
回宮途中,曲安夢手間慢吞吞的把玩著茶杯,假裝漫不經心的道謝:“多謝殿下方纔為我解圍。”
“太子妃不必客氣。”玄贏目不斜視,公事公辦的回答,“畢竟孤如今正是用人之際,還不想少了個幫手。”
回答得合情合理,曲安夢並不打算細究。
兩人想法各異,隨著馬車搖搖晃晃心思早不知道飄到了何處。
忽然,馬車劇烈的搖晃,馬匹前蹄高高揚起一聲長嘯,竟在鬧事之中橫衝直撞起來。
曲安夢反應稍慢,等被一把摟進濃郁龍涎香的懷中時方纔如夢初醒的抬起頭,入眼是玄贏繃緊的下顎。
下一刻,天旋地轉。
周遭塵土飛揚,兩人重重的摔在地上。
玄贏不堪忍受的悶哼一身,立即翻身起來:“沒事吧?”
事發突然,他徑直帶著她跳下了馬車。
曲安夢如夢初醒,拍掉身上的塵土。
“我無礙。”
餘光留意到不知緣由發瘋的馬匹還在橫衝直撞,眼看它高高揚起的馬蹄要就踏上驚慌失措的眼盲老太太身上,曲安夢瞳孔驟縮。
來不及多想,她撲到老太太身前以肉體護住她。
利劍刺入血肉,熱血噴涌而出,馬匹絕望的嘶鳴一聲,無力的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