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證據
曲安夢思前想後,也不得其解。
她頗為頭疼的嘆了一口氣,後知後覺的想起另一事:“對了,玄衍在何處?”
宮女回答:“十三殿下正在奶孃的房中。”
玄贏自幼喪母,與奶孃相依為命,想必他一時半會難以接受。
果不其然。
曲安夢方纔走到側殿前的臺階,殿裡玄衍如幼獸一般的哭聲涌入耳中,其中的悲意讓一旁的宮女也不住的抹眼淚。
“十三殿下,別哭了……”
宮女輕聲安撫著玄衍,後者卻恍若未聞。
他眼睛已紅腫得像一對核桃仁,宮女不知如何是好,眼角餘光瞥見曲安夢靠近時如蒙大赦的鬆了口氣。
“娘娘。”
曲安夢示意宮女退下,自己則慢慢走到玄衍身邊。
奶孃的屍身還在殿內。
那雙慈祥再也不會再映著他的影子,冷去的屍身逐漸僵硬,死狀駭人。
分明是個大晴天,玄衍卻覺得如墜冰窖,直到一隻素手裹著香氣擦去他臉上的淚珠,他才嘶啞的開口。
“姐姐,阿孃沒了……”
相依為命的奶孃離世,他一夜之間褪去了天真懵懂,隱約有了大人的模樣。
“我知道。”曲安夢和他並肩蹲著,聲音低柔,“此處由我來處理,好不好?”
玄衍抬起朦朧的眼,甕聲甕氣的拒絕:“不要,我要在這陪著阿孃。”
可如今一切疑點重重,曲安夢並不想讓玄衍參與進這許多是非中來。
於是她低聲誘哄:“你若不好好休息,想必奶孃九泉之下也不會安心。”
曲安夢喚來宮女讓她帶玄衍下去,安撫的笑:“阿衍先去休息,這裏交由我來處理。”
玄衍睫毛掛著淚珠猶豫片刻,終抿著唇“嗯”了聲。
幽暗的屋內微涼。
曲安譴退所有宮女,獨自一人留在奶孃臥室中。
她無微不至的翻看奶孃的屍體,確認她的確為自盡,隨即便在屋裏翻找起來。
查到日落西山,她才找到些蛛絲馬跡。
一堆家書整整齊齊的收納與木匣內,其中一封家書吸引了曲安夢的目光,原因無他——這竟是一封血書!
血書中雖為提及求救的字眼,但字裏行間無一不在說明自己的處境。
果然如此。
曲安夢毫不意外,將血書好後正欲離開,一轉頭卻見玄衍不知何時站在她的身後。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袖間,吸著鼻子問:“姐姐,阿孃是被壞人害死的,對不對?”
兩人大眼瞪小眼。
曲安夢並不想在此事上隱瞞孩子,不過也未把話說的太絕對:“也許是。”
“我就知道。”玄衍眼中淚水晃動,低聲嘟嘟囔囔:“阿孃那麼好的人,從前還教我不可害人,怎麼會這樣呢……”
曲安夢無話可說。
灰塵在空中起起伏伏,此時正是晚膳時分,宮女在走道穿梭行走,越發襯得殿內落地可聞針聲。
半晌,玄衍嚥下一口氣,胡亂擦去眼淚斷斷續續的請求:“我不想讓阿孃白死,姐姐,你能給阿孃一個公道嗎?”
他眼中的希冀亮得如若星辰,曲安夢怎會忍心拒絕。
“好。”何況她本來就有此打算,二話不說應下,“我答應阿衍,一定會將此事查清楚的。”
玄衍眼中含淚,勉強一笑。
“謝謝姐姐。”
只是此事涉及到奶孃宮外的輕人,她還得去問過玄贏的意思。
晚膳過後,曲安夢去書房找玄贏。
滿屋的書香氣撲面而來,玄贏坐在書桌後批閱奏摺,腳步聲由遠及近時頭也不回的問。
“太子妃一向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又有何事找孤?”
明公公察言觀色,識趣叫走了書房內的宮女,給夫妻二人留足了說話空間。
“倒沒什麼事……”
看他批閱奏摺無暇分身,曲安夢有些難以啟齒。
朝堂之時和奶孃之死孰大孰小一眼即知,拿此事煩擾他似乎不太合適。
心生退意時,玄贏出乎意料的主動詢問。
“聽說玄贏的奶孃自盡了?”
他抬起頭,挑眉看她。
竟然他主動提起,曲安夢也不再客氣,開門見山交代得一清二楚:“是,奶孃死的蹊蹺,我想調查此事,殿下你以為如何?”
她其實心裏也沒底。
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奶孃而已,玄贏不見得願意多生事端。
可玄贏並未有半分遲疑,頷首贊同:“人命關天,的確不該讓她死得不明不白,太子妃儘管查便是。”
察覺到曲安夢的意外,他啞然失笑:“天下人都是孤的子民,若孤任由他們在孤眼皮子底下枉死,便不配為君。”
平淡的一句話,卻如滔天大浪激起了曲安夢的思緒。
她清晰的意識到眼前人不僅不是廢物,甚至可稱明君——南允未來可期。
曲安夢心緒起伏,趁熱打鐵道:“那我可否出宮,以便調查此事?”
太子妃身份如枷鎖套身。
她身受規矩束縛,要出宮一趟難如登天。
何況時下女子極少拋頭露面,否則會被夫家嫌棄,玄贏卻對此不以為意,沉吟片刻後答應了。
“準,不過出宮後要萬事小心,不得惹事。”
“那是自然。”曲安夢理直氣壯:“我何時給殿下惹過事,你放心就是。”
玄贏挑眉不語。
硯裡的墨已見底,書房內又只有他們二人。曲安夢眼尖瞥見,知恩圖報立即上前。
“我來給殿下研磨。”她自告奮勇道,“殿下安心批閱奏摺就是。”
女子身上的清香如風席捲而至。
玄贏微微一頓,並未拒絕。
奏摺如山堆在一盤,玄贏提筆運字,卻怎麼也無法全身心投入奏摺之中。
餘光瞥見咫尺之遙的粉衣如蝴蝶晃來晃去,他難免想到前世。
前世他雖不近女色,卻從不缺女子主動送上門等他臨幸,他從始至終無動於衷。
若那時有人對他說往後有一名女子會陪伴他左右,常常惹是生非卻得他親近,他定覺得荒唐。
何況書房重地,他絕不會允許女子入內。
如今卻也有了例外。
玄贏越想越無奈,不由勾唇微微一笑。
“陛下笑什麼?”曲安夢不明所以,無辜的眨眼睛,“是我做得不對嗎?”
“無事。”
玄贏思緒萬千,卻並未忘記曲安夢乃是不甘不願被強娶的。
“你可想離開東宮?”他突然抬起深沉的眼,自然而然道,“你若願意,孤可以放你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