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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皇上

    鏡塵國師?

    曲安夢在記憶中搜尋片刻,恍然大悟。

    傳聞鏡塵能通曉天意,深得皇上寵信,力排眾議封他為國師,兼替皇上練丹。

    原來是個禿頂和尚。

    曲安夢興致索然,隨口問了句:“他跪在此處是替皇上祈福?”

    “那倒不是。”羽林衛欲言又止。

    烈日灼心,照得地面滾燙得好像燒熱的鐵鍋,鏡塵眉眼低垂,一副雲淡風輕的神色,不見半分苦楚。

    曲安夢心念一動,抬步靠近鏡塵。

    刺目的眼光突然被擋住,眼前投下一片人影,隨即襲來的清香如輕風將炎熱一掃而空。

    鏡塵眉眼一動,無聲抬頭後雙手合十行禮:“娘娘。”

    “國師大人。”曲安夢意外發現傳言能呼風喚雨的國師長的其實眉清目秀,“你這是在做什麼?”

    鏡塵垂眉斂目,低聲唸了句“阿彌陀佛”,像是已脫出世俗無情無慾的聖人,語氣平靜的沒有波瀾。

    “回娘娘,貧僧要見皇上。”

    “見皇上?”曲安夢將這話放在舌尖細細咀嚼,試圖打破沙鍋問到底,“國師想見皇上是何事?”

    她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解釋。

    “國師也知道,皇上身染重病需要靜養,輕易不見外人,你若有急事不如告訴太子殿下,也好早做處理。”

    冠冕堂皇的理由並未說服鏡塵,他微微抬起眼皮,目光盡頭是長樂宮緊閉的硃砂大門。

    鏡塵沉默片刻,終是如實交代。

    “我是來給皇上送丹藥的。”

    丹藥?

    曲安夢瞭然點頭。古往今來的求長生者都會將希望寄於丹藥,玄敬自然也不例外。

    然而現代科學證明所謂丹藥中大多為重金屬,雖能令人一時容光煥發,卻在無聲無息間腐蝕了身體。

    “你跪在此處就是爲了給皇上送丹藥?”曲安夢神色古怪。

    鏡塵的神色不似作偽:“是。”

    曲安夢試圖判斷他此話的聲音真假,卻無疾而終。片刻後她福至心靈,想出了個法子試探。

    “不如這樣,國師大人將丹藥交給我,我親自給皇上送進去,如何?”

    鏡塵的雙眼如纖塵不染的湖水清澈,其中毫無情緒起伏,

    他毫不猶豫就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瓷瓶。

    鮮紅的瓷瓶躺在他白淨的手心,微微上抬遞到曲安夢眼下,低聲道。

    “那便勞煩娘娘了。”

    他的態度太過自然,曲安夢心中的懷疑瞬間煙消雲散。

    她也不好出爾反爾,只得硬著頭皮將瓷瓶納進掌心,“國師大人客氣了。”

    羽林衛一直在旁觀望,聽到此處幾步走上前來,謹慎小心的提醒。

    “娘娘,太子殿下有令,不準任何人進入探望,你看……”

    他話說一半,但言下之意已顯而易見。

    然而曲安夢自有打算。

    她不容置疑道:“此事我回去後自會去和太子殿下交代,不會遷怒於你們,你們儘管開門便是。”

    羽林衛左右為難:“要不娘娘在此處等候片刻,容我們先去稟告太子殿下。”

    曲安夢不欲多言:“開門。”

    胳膊拗不過大腿,羽林衛不想為此得罪太子妃,權衡利弊之後終究沒有再阻抗。

    吱呀——

    大門如垂暮的老人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屋內的昏暗撲面而來,曲安夢一時頭暈目眩。

    她扶著牆朝深處走了幾步,房內寂靜的不似有人存在。

    曲安夢覺得怪異,小聲呼喚:“皇上,我來給你送丹藥,請問您在何處?”

    此話如巨石偷進平靜的湖面,黑暗中無聲無息的人影如驚弓之鳥橫衝直撞,欣喜若狂的呼叫。

    “丹藥在何處,朕的丹藥在何處!”

    一眨眼的功夫,人影已衝至眼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搶走曲安夢手上的藥丸,哆哆嗦嗦的往嘴裏塞。

    “朕的仙丹,朕要長生不老。”

    他撲上前時有陣腥甜的風兜頭襲來,曲安夢掩住口鼻不適的退後一步,這纔看清眼前人。

    不過幾日,皇上竟已瘦得近乎形銷骨立。

    紗帳被涌入的清風吹得微微搖晃,緩過一口氣的玄殷留意到她,貪婪的雙眼如狼幽綠。

    他已被丹藥腐蝕了心智,渾渾噩噩以為她是供他享樂的美人。

    在曲安夢心不在焉的胡思亂想之時,玄殷如枯木佈滿皺褶的手悄然無息的襲向她。

    “咔嗒。”

    骨頭斷裂聲觸目驚心,曲安夢如夢初醒。

    “啊——”

    玄殷探出的手被憑空出現的大手硬生生折斷,無聲出現的玄贏面無表情的擰斷了生身父親的一隻手。

    慘叫聲驚起了屋瓦上的鴿子,玄贏如爛泥癱軟在地。

    “殿下。”曲安夢意外他來得如此快,無辜的眨眨眼睛,“你怎麼來了?”

    玄贏沒有理會她。

    他屈尊紆貴的半蹲下身,緩慢卻不容置辯的拿走了玄殷視為命根子的丹藥。

    “玄贏。”玄殷眼中的混沌被疼痛擊退,換上濃不見底的恨意,“你這個不孝子,你還敢來見朕!”

    他如被囚在籠中的老虎,失去全部獠牙仍想給仇人致命一擊,拼盡全力抬起上身。

    “朕的手,朕的手,啊!玄贏,你居然敢對朕下手,不孝子,朕要殺了你……”

    玄贏無動於衷。

    他如同地獄來的閻王,雲淡風輕的處置了皇上的命運。

    “你病了。”玄贏甚至沒有叫他父皇,清冷的眼底如積澱著化不開的寒冰,“該喝藥了。”

    聽到喝藥,玄殷突兀的噤了聲。

    他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懼,連滾帶爬的後腿,“不,朕不喝,朕不要喝。”

    然而成王敗寇,天下早已不是他做主。

    他也做不了自己的主。

    看守的羽林衛聽命入內,一手抬起盛滿漆黑湯藥的玉碗,卡著皇上的下巴將藥灌如其中。

    “唔。”

    皇上拼命掙扎,卻是徒勞無功。

    玄贏意味不明的看著他喝下滿滿的一碗藥,如鷹擊銳利的目光淡淡掃向曲安夢,語氣不易察覺的緩和了些許。

    “太子妃還不走嗎?”

    滿腹心事的曲安夢迴不過神,亦步亦趨的跟著她出了長樂宮,玄殷如牛粗重的呼吸聲被厚重的大門盡數擋住,無數視線不約而同襲來。

    曲安夢壓下心頭的思緒,若無其事道:“皇上病情已經好轉,傳話讓後宮嬪妃和朝中各位大人不必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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