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林衛領命而去，玄贏的目光落回曲安夢的身上，忽然皺了下眉。

    “怎麼穿得這麼單薄？”

    曲安夢眨眨眼睛，會心一笑。

    “出來的急，沒有來得及添衣服。”

    她知曉玄贏是有意為之，聰明如他，如何猜不出皇貴妃請她來到此處的用意。

    既然她想挑撥離間，那他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玄贏解下身上的披風，嚴嚴實實的裹住曲安夢，嗓音無波無瀾：“最近天涼，出門別忘了多披一件。”

    “好。”

    二人夫唱婦隨，視一旁的皇貴妃於無物。

    皇貴妃心中惱怒，卻不敢在面上顯出一分，壓抑著火氣開口：“本宮還有些事，就先走了，太子和太子妃早些回去休息。”

    曲安夢像是這才發現身邊還有他人，如夢初醒的行禮，“貴妃娘娘慢走。”

    皇貴妃甩袖離開。

    今日她損失了心腹宮女，堪稱元氣大傷，哪能輕易嚥下這口氣，走遠後便去了長樂宮。

    如今長樂宮戒備森嚴，羽林衛奉命不得讓任何人進出，將皇貴妃攔在門口。

    “貴妃娘娘止步。”

    皇貴妃一口惡氣憋在胸中，臉色難看至極，“讓開，本宮要見皇上。”

    “貴妃娘娘恕罪。”羽林衛的鐵甲森冷，說出口的話也不近人情，“太子殿下有令，皇上身染重病需靜心修養，若無他令不得外人覲見。”

    說是養病，可皇貴妃怎會不知其中的齷齪。

    她面色鐵青，知曉此時一心要見皇上對她百害而無一利，只得打碎了牙和著血往肚子裡吞。

    可她不甘心就此作罷，轉頭便去了摘星樓尋國師。

    宮牆側。

    今日能反將皇貴妃一軍，曲安夢正是春風得意之際，不料一轉頭卻見玄贏隱忍的靠在牆上，氣若游絲。

    曲安夢心急之下，脫口而出：“殿下，你毒發了？”

    “噤聲。”玄贏從牙縫裏擠出這兩個字。雖說入眼望去四周無人，卻難保隔牆有耳。

    烈日將他的臉照得毫無血色，如一個命不久矣之人，一眨眼便會一命嗚呼。

    這個念頭讓曲安夢方寸大亂，極力保持冷靜：“殿下可還能自己走？我們先回東宮。

    劇毒以雷霆之勢反擊，玄贏措手不及，身體裡血液不安的橫衝直撞，急欲尋一個發泄之後。

    口中涌上腥甜，鮮血自玄贏的嘴角留下。

    他咬緊牙關，強撐起身體：“走。”

    皇宮佔地千里，有的是無人問津的小道，兩人一路避人耳目，竟順利回到了東宮。

    緊閉的房門擋住窺探的目光，昏暗的房間藥香四溢。

    好在東宮有曲安夢備下的長針和中藥，此時正好派上用場。

    劇毒如螻蟻蠶食血肉，玄贏心力交瘁已失去意識，未免訊息外露動搖江山，曲安獨自一人忙得滿頭大汗。

    “玄贏，你可千萬不能有事。”

    曲安夢低聲嘟囔，耗費心血方纔壓制住玄贏身上的毒性。

    她長吁一口氣，心情如墜千斤之石般沉重，劇毒來勢洶洶，不知何時還會去而復返。

    一夜未眠。

    煎熬的一夜平安度過，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破曉而出時，心力交瘁的曲安夢不知不覺閉上了眼。

    黑暗席捲了意識。

    宮女自窗外走過，腳步聲喚醒了玄贏。

    昨日的苦楚蕩然無存，玄贏眼中落滿雕樑畫棟，試著動了動指尖，卻意外觸到了一片細膩。

    曲安夢趴在他手邊睡的正香，眼下已熬出了一片陰影。

    玄贏目光復雜，片刻後悄然無息的起身。

    他打橫抱起曲安夢，正要將人放到床上時，本只是淺眠的曲安夢忽然睜開了眼睛，睡意朦朧的看著他。

    猝不及防之下，玄贏手臂一顫。

    曲安夢落入棉花似的被褥指尖，玄贏也腳步不穩的摔在了她的上方，四目相對。

    “殿下你醒了。”曲安夢欣喜若狂，徹底放下心頭的大石：“你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我用鍼灸暫時壓制了你身體裡的毒性，還熬了一些……”

    她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什麼，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最後再無聲息。

    玄贏一聲不吭，漆黑的眼中映著她手足無措的神情。

    像打翻了一罐濃稠的蜜糖，空氣中莫名生出絲絲縷縷的甜味，曲安夢心中如有小鹿亂撞。

    “你……”

    “孤……”

    半晌，兩人異口同聲開口，又不約而同的閉嘴。

    此情此景，未免太奇怪了些。

    曲安夢慌張的不知如何是好時，門外腳步聲由遠及近，宮女拯救了水深火熱之中的二人。

    “殿下，該起了。”宮女輕聲呼喚，“該上早朝了。”

    清脆如黃鸝的聲音如驚雷砸來，曲安夢如夢初醒，手忙腳亂的推開玄贏的胸膛。

    玄贏目光一閃，順勢抬起欣長的身軀。

    他目光如鉤子，落在曲安夢如晚霞通紅的面部，一心兩用的答覆門外的宮女。

    “孤起了。”

    此事如雲煙路過，兩人默契的拋諸腦後不再提起。

    玄贏的病情反覆無常，念着有備無患，曲安夢抽空去太醫院轉了圈，讓他們移植一些藥草至東宮。

    太醫雖不明所以，卻也無不答應的道理。

    此行收穫頗豐，曲安夢滿載而歸，好心情卻在踏入東宮硃砂大門時煙消雲散。

    幾名宮女圍成一圈，窸窸窣窣的議論聲隨風飄來。

    “你們聽說了嗎，皇上被太子殿下關在了長樂宮，誰去都不準探望。”

    “怪不得近日是太子監國。”

    “太子殿下怎麼敢如此大逆不道！”

    她們討論得熱火朝天，連曲安夢無聲無息的走到她們身後都未曾發現，直到她淡淡出聲。

    “你們在說什麼？”

    幾名宮女受驚回頭，看見曲安夢時如白日見鬼，藏不住慌張的請安：“太！太子妃。”

    曲安夢心如止水的看著她們，心中百感交集，沉思半天后也是輕輕嘆了一口氣。

    “背後議論主子，當罰三月月例，自己去找管事的領罰罷，若是以後有人再犯，我絕不輕饒。”

    嚼舌根的宮女哪裏敢有異議，謝恩之後連滾帶爬的落荒而逃。

    曲安夢留在原地久久佇立，忽然轉身離去。

    她來到關押皇上的長樂宮外，本是想看看皇上如今處境如何，卻意外撞見一個人在長樂宮門長跪不起。

    羽林軍小聲提醒她：“娘娘，那是鏡塵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