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晌午，冬日大家吃完飯聚在村口的老槐樹下說閒話嘮嗑。

    男人聚在一起說男人的話，婦人圍在一起說婦人之間的話。

    其中就有田翠花家的兩個兒子兒媳婦。

    如今田翠花家還有村長家已經是十里八村日子過的最好的人家了。

    蕭平安進京了，開春就要參加進士考試了，寧氏這兩年在家裏設了佛堂閉門不出，秋玲偶爾回來看望她。

    秋玲生了個女兒，和婆家徹底分開過了，像是想通了了，如今日子也算是過得不錯。

    這會兒秋玲就提著東西去看望寧氏了。

    人群裡有人搗了蕭老二媳婦趙氏一下。

    “喏，你小姑子又回孃家來了，一月回來好幾趟，十里八村的閨女也就秋玲回孃家最勤快了。”

    趙氏穿著新做的衣裳，戴著銀鐲子，拿著一把瓜子和人閒聊，“人家孃家好啊，我們家老四蕭平安馬上就是進士老爺了，婆婆又是先皇親封的承安夫人，要田有田，要錢有錢的，可不得跑勤快點巴結著嗎？要不然日子能過成如今這樣？”

    不是她趙氏瞧不起秋玲，就那豬腦子，也就是婆婆寧氏偏疼她，要不然單憑她乾的那些蠢事，老早蕭景山和蕭平安就和她斷絕關係了。

    又有婦人道：“要說這秋玲也是命不好，聽說她當初一心想嫁給你們老三的，結果老三自己把媳婦帶回家了，也就差一步，要不然如今就是親王妃了，皇上皇后的親大嫂，要不怎麼說人的命啊，天註定！”

    趙氏一聽這話直接變臉了，“呸！你胡說八道什麼呢，壓根沒有的事，秋玲和老三自小一起長大，就和親兄妹一樣，要是兩人有什麼豈不是亂了套了，照你這麼說你和你哥是不是也互生情愫了？”

    她當然知道秋玲當初的小心思，還想著利用來著。

    如今嘛，她腦子裏又沒裝屎，纔會順著別人的話說。

    得罪蕭景山和姜好有什麼好處，如今兩人動動手指頭就能碾死她，甚至手指頭都不用動。

    再說了，她的虎子如今能讀書上學，還是多虧了姜好。

    她當初做的最錯誤的選擇的一件事，就是沒從姜好一進門就打好關係，要不然怎麼着也得比田翠花風光。

    被罵的婦人也有點下不來臺，“哎吆你這人，我就是隨口問問，沒有就沒有嘛，罵人做什麼。”

    旁邊也有人小聲勸那婦人，“你這人就是嘴不好，閒的沒事胡說八道什麼呢，你知道你編排的那是誰嗎，你還以為是當初的咱們村裏的獵戶蕭老三呢。”

    如今的蕭家可是扶搖直上，不說秋玲這個外嫁女，老廢了的也就蕭老大和和孫氏，但人家倆閨女出息啊，聽說在舜天府也是數一數二的女掌櫃，老二一家到底佔着兄嫂的名聲，只要自己不作死，十里八村的也沒人得罪，虎子讀書也不錯，將來多少也有出息。

    至於蕭平安，那還用得著提嗎，以後妥妥的官老爺。

    “邊疆不太平了，怕是要打戰了。”

    一個老爺子提了這麼一句，男男女女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來了。

    有人就問，“二爺爺，你沒開玩笑吧，這日子剛好過沒幾年，又要打戰這些是吃飽了撐的啊。”

    被叫二爺爺的老漢抽了一口旱菸，“你年紀小沒經歷過，官府已經開始準備了，沒回邊疆有動靜的時候就這樣。”

    他小時候就經歷過一次，打的厲害，他娘帶他來到這黃花溝，一轉眼都過去五十年了，這輩子還沒想過能過上這麼好的日子。

    這好日子還沒過多久，萬一打仗打到這兒來苦的還是還是他們這樣的普通百姓。

    又有人低聲道：“聽說兩國的使臣算計親王，皇上是為翎親王一家開戰的。”

    田翠花的大兒媳婦接話，“皇上爲了翎親王一家子開戰？這不是不拿咱們普通百姓的命當回事嗎，自古以來都是因為權貴開戰，受苦受難的還是我們。”

    有個媳婦子接話，“是啊，咱們這日子過的好好的，打什麼戰嘛，翎親王一家子聽說是失蹤了，你們說會不會被抓去其他國家了，還是得罪了什麼人，被蓄意報復了……”

    田翠花從繡房出來路過，恰巧就聽見了這些閒話，瞬間變臉破口大罵。

    “呸！各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你們忘了是誰讓你們過上如今的好日子了？做人不知道感恩也就罷了，居然說翎親王一家被抓了，怎麼不說你親孃死了啊！”

    一群媳婦子面面相覷，剛纔說話的那人捂著臉，“哎吆，趙家嬸子，你聽岔了，我可不是這個意思，是你家兒媳婦說爲了皇上爲了翎親王開戰可苦了咱們這些普通老百姓，我就應付了兩句，也沒說別的啊！”

    田翠花大兒媳拼命拉那人衣裳，可惜話已經說出口了。

    田翠花冷笑一聲，“沒心肝的玩意兒，不知人情的畜生，忘了今天的好日子是怎麼來的了，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心肝都黑透了。”

    今晚這幾年，田翠花從來沒這麼罵過兒媳婦，這會兒大兒媳婦被罵的白著一張臉，無地自容。

    小兒媳藏在其他人身後，生怕被婆婆看見了。

    雖然是分家了，可婆婆管教她們，她們也不能說個不字。

    田翠花雖然不咋教訓媳婦，但發起火來，兩個兒媳婦兒都是怕著的。

    趙老大急忙開口勸，“娘，你別這麼大火氣，讓她給你道個歉。”

    “用不著！”田翠花丟下一句話就回家去了。

    到家後趙雪花從屋裏出來納悶“娘，好端端的你哭什麼？”

    田翠花抹了一把眼淚，“娘沒哭，我就是想王妃他們了，你說都這麼長時間了，人到底去哪兒了？”

    連她在村裏都聽見訊息了，可見是問題嚴重了，有可能……

    趙雪花自己也掛心，只能安慰她，“俗話說人在做天在看，王爺和王妃做了那麼多好事，老天爺都是看著的，他們一定會沒事。”

    田翠花又抹了一把眼淚，不哭了，“我知道，我就是擔心，咱們回家也時間怪久的了，該回去了。”

    趙雪花點頭，“好，娘，我陪你回去，在村裏我住的也挺不開心的。”

    她和榮二回來看看家裏人，得知榮二是江淺首富的公子，每日都有一堆人和她套近乎，甚至有幾個明裏暗裏的想和她共侍一夫。

    她無奈打發榮二先去京城了，正好這會兒她也該回去了。

    趙叔從外面回來，一進門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就看見田翠花在收拾東西。

    “老婆子，你收拾東西幹什麼？”

    田翠花手腳麻利，“上京城，然後回王爺的封地。”

    趙叔皺眉，“這兵荒馬亂的，你這把子歲數了不好好待在家裏讓兒子媳婦孝順，還出去做什麼，再說王爺一家不是說失蹤了？你們去了也見不到人啊？”

    “呸，老東西，你自己在家享受孝順吧，我是賣身給王妃的奴才，自然要去伺候王妃。”田翠花張口就罵。

    從前還覺得自己老頭子是個拎得清的，如今也就那麼回事，假開明罷了，骨子裏的思想還就和土生土長的村裏人一樣。

    趙叔表情訕訕的，雖說老婆子簽了賣身契，可王府裡只把她當管事嬤嬤，從來沒把她當奴才，他就把這茬都忘了。

    田翠花還沒出院子，老大老二兩家子都來了。

    兩家一看這動靜，慌了。

    “娘，娘，兒子錯了，沒管好媳婦，我讓她跪下給你賠罪，你這把歲數了就別走了，兒子可不能不孝。”

    說著就兩口子一起跪下了，老二兩口子也跪下了。

    擺明了，不想讓田翠花走。

    田翠花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人活一輩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我前半輩子辛辛苦苦把你們拉扯長大娶妻了，後半輩子我想自私一點為自己而活，我要回王府繼續做嬤嬤，你們也別再勸我了，沒了我在上頭壓著，你們和媳婦日子也能鬆快些。”

    “你們只記住一句話，凡事多摸摸自己的良心，只要你們的良心過的去就行。”

    趙雪花把兩家子扶起來，“大哥二哥，你們照顧好爹，我和娘走了。”

    “妹妹，你勸勸娘，如今咱們日子好過了沒必要再去……”

    趙雪花打斷他的話，“哥，人各有志，以後你們好好的，好好孝順爹，山高路遠的，我和娘下次回來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兩兄弟面面相覷，到底是再說不出阻攔的話。

    趙叔在院子裡，看著自己老婆子上了馬車，愣愣的站了一會兒，回屋裏拿了個包袱追馬車去了。

    這一回兩兒子媳婦誰也沒攔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