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出口，連薛侑也愣住了，他漆黑的眸子仿若是看不到一點光亮的深夜，在最為深沉的地方卻隱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情緒在蔓延，薛侑沉聲道，“那件事情是我沒有保護好你，讓你受苦了……只是這件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你也說過理解了皇上的苦心，我以為你真的想明白了……”

    “阿有，於理我是能想明白，即便有一天你說不能娶我，我也能想明白。可是於情，我始終沒有辦法接受這種被別人隨意擺佈的命運，婢女奴才也是人，怎麼就沒有人的尊嚴了，非要把主子犯下的錯讓她人承擔，我沒辦法理解。”

    歲心放下書，直視著薛侑，彷彿這樣才能讓她有勇氣繼續質問下去。

    她接著說道，“皇上九五之尊，爲了皇宮的規矩不得不懲罰我，以儆效尤，給皇后立威嚴……我能理解，可是今天我身為王妃不想讓我身邊的婢女背這種懲罰，你也無需給我立什麼威嚴，可是你說爲了府中的規矩還是要懲罰她們……”

    說到這裏，薛侑似乎終於明白了歲心心痛之處，他走到歲心身邊輕輕把她摟進懷裏，歲心用力掙扎，薛侑雙臂微微用了些力道箍緊了她。

    “歲心，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那還有什麼原因，你告訴我，你告訴我，我怎麼才能保護自己身邊的人不受這些規矩的傷害……明明是我犯錯……”

    歲心眼睛溼潤了，最近可能真的是經歷了太多的事情，歲心覺得自己的情緒像是汪洋大海中的小帆船，總是起起伏伏無法平靜。

    薛侑拉著歲心坐下，替歲心倒了一杯茶放在手心，然後道，“今天你們出去應該見到了程嘉怡對吧……”

    “你是說這件事情跟程嘉怡有關？”歲心突然意識到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否則阿有不會這麼不分青紅皁白就讓嬤嬤打人的。

    歲心腦海裏浮現出在龍門酒樓看到程嘉怡時的情形，這才意識到程嘉怡是一個從不害怕給別人製造麻煩的人，她一定會想方設法把自己偷偷溜出去的事情告知天下人。

    程嘉怡唯恐天下不亂，否則怎麼能發泄她心頭的怒氣？

    薛侑看著歲心思忖良久的樣子，說道，“程嘉怡和謝氏四處傳揚，說你女扮男裝在酒樓私會情郎，謝家一家人有目共睹，而且當時你看到他們之後故意躲走了，說得有鼻子有眼的，還有龍門酒店的那個店小二作證。”

    店小二？

    歲心突然想起那個語氣不太好的店小二，不知道為什麼覺得事情一定是他暴露出去的，歲心看著薛侑道，“那你怎麼處理這件事情的？”

    薛侑低頭看著歲心，眸子裡有幾分沉著，“我怎麼能讓你吃了虧，我說是我讓去的，是爲了讓你出去吃個新鮮……沒想到撞上該見的人，就早些回來了。”

    這時歲心才意識到自己一時衝動，的確給阿有帶來了不必要麻煩。

    歲心眼圈一紅，聲音低到不能再低，“阿有，對不起，是我一時心血來潮想要出去嚐嚐酒樓裡的飯菜，想建立自己的食譜。”

    薛侑輕輕捏了捏歲心的臉，寵溺地說，“知道你的想法，是我平時太忙疏忽你了……你本就是一個有想法，有行動的女子，不應該把你關在這王爺府邸，限制你的自由。”

    這些話句句碰觸到了歲心長久以來的委屈和傷心，歲心的眼圈微紅，“阿有，我也不是非要做什麼不可，只是這些日子經歷的太多了事情，我們現在的關係又這麼彆扭，我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感覺……”薛侑輕輕地哄著歲心。

    歲心內心多少委屈恍惚間都被這句話給撫平了，雖然仍然有些心疼華蘭和菊英受罰，但到底還是要跟現實妥協的。

    況且有時候取捨本身就是一種傷害，歲心沉默著，這時薛侑輕聲道，“等我治理水患的時候跟皇上請示，如果能帶你一起去治理水患，你留在我身邊最為合適了。”

    提到這個事情，歲心緩緩抬起頭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薛侑，之前他是不答應她一起去的，現在怎麼又同意了。

    歲心輕聲問，“皇上會同意嗎？”

    薛侑道，“我盡力求告，皇上應該會通情達理的。”

    歲心有些不放心追問，“萬一不答應呢？”

    薛侑想了想道，“如果不答應那我就延遲出去治理水患的時間，皇上爲了我早日啟程也一定會答應的。”

    事情談論到這裏，歲心心間的那些惶恐與不安已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安然，這時薛侑問起今天在酒樓的事情，問歲心覺得那家酒樓的飯菜怎麼樣，歲心如實相告，薛侑聽著微微頷首，覺得歲心的確是廚藝方面非常出衆的人才。

    薛侑扶著歲心進了房間，歲心坐在床邊，薛侑則是幫著歲心脫了鞋子，輕輕幫歲心揉捏著腳心，輕聲道，“等你生下孩子以後，想去哪裏我陪著你一起去，現在你有身孕，如果四處亂跑萬一出什麼事情就不好了。”

    “我知道了……”歲心有些臉熱，她總覺得被一個身份如此高貴的王爺揉捏腳掌有些不好意思，可是薛侑執意要揉，歲心也只是靜靜坐在那享受這種感覺。

    “還有華蘭和菊英我另外會給她們一些補償，總不會虧待了她們，但對外也只能是稱是丫頭們帶著主子胡亂跑受了罰……你應該能明白我的用心。”薛侑仰頭，輪廓分明的臉此時顯得有些溫柔，歲心跟薛侑對視生怕一不小心就墜落進那汪漆黑的眸子裡去。

    “嗯，我懂的。”

    “歲心，以後你有什麼事情都要跟我說，我會盡量幫你實現想法，如果實現不了，那以後也會幫你實現……千萬不要再像今天這樣，當我從別人嘴裏知道你在龍門酒樓的時候，心裏十分難過，覺得我們之間生份了。”薛侑眼神像是墜落的星，突然黯淡，歲心也感受到那種失落，於是點頭答應了薛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