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監深知薛侑的心思，說這話的時候也是微微笑著，意欲勸薛侑不要放在心上，只是走個過場而已。

    薛侑蹙著眉，對那兩位花枝招展的美人無心打量，他不想讓歲心生氣，但這事似乎躲無可躲，索性硬著頭皮跟歲心主動坦白吧。

    薛侑吩咐霍離賜了大監些賞銀，隨後讓霍離安頓幾位美人先住下來，以後的事情再說。

    之後，薛侑就急匆匆回臥房，他想在歲心知道之前把這事說清楚，想到清晨歲心還對他的貼心十分動容，眸子裡的亮光如星，現在他又要讓她失望了。

    想到這，薛侑的心就極沉，連走路時的步伐都有些沉重。

    寢居內。

    歲心讓華蘭準備了一架古琴，她也想趁著現在自己有身孕不能做重活的日子裏學學琴棋書畫，就算不能學個精通，也總比什麼都不懂強。

    她的手指輕輕放在古琴絃上，立刻發出一陣爭鳴，清脆好聽，歲心覺得好神奇，隨意胡亂地拔動就會產生這麼好聽的聲音，也難怪那些文人騷客總是喜歡去那種煙花柳巷聽歌伎彈曲子。

    歲心坐在古琴前，擺出一個姿勢讓華蘭看看是不是正確。

    華蘭其實也只是粗略通些音律，對於怎麼彈古琴她真還不太懂，大概是看歲心如此的急切想學她也就勉為其難地照貓畫虎，對比著以前宮裏見過小主彈琴的樣子來教。

    “主子，彈古琴是要戴護甲的，否則對你的手指不好……”

    “剛學而已，不用那麼小心翼翼，你先告訴我正確姿勢我以後慢慢配齊這些東西，要不然永遠也開始不了。”歲心看著面前的古琴，那麼多的琴讓她眼花繚亂，她看看自己的手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掌握得了。

    華蘭在旁邊做了一個示範，從坐姿到手姿一步一步告訴歲心怎麼來，歲心很快就掌握了，華蘭先告訴歲心基本的音律讓她試著彈一下，歲心試了試，果然好聽，不覺得信心倍增。

    從做糕點這件事情來說，歲心覺得任何事情只要自己願意付出足夠的努力總會實現目標，等過些日子她就可以請一位懂音律的嬤嬤來教她。

    正準備再重新把那基本的音譜彈一次，薛侑推門而入，歲心立刻從他臉上捕捉到一絲不好的資訊，歲心連掩飾自己的笨拙樣子都忘，只是問，“怎麼了？”

    薛侑看到歲心坐在古琴前本是想誇讚幾句，但此時他的確沒有心情，於是輕聲說，“歲心，皇上剛剛御賜了兩位美人來府上，當初說好是要幫你我避嫌，我當時沒有直接拒絕，總覺得皇上不會這麼快就安排過來……”

    歲心眼神漸漸泛空，整個人都僵在那裏，過去那種不好的記憶又如潮水般涌來，歲心從古琴上收回手握在一起，語調有些低落，“這麼說現在那兩位美人已經來了，她們現在被安排在什麼地方？”

    “要不要安排在馬廄？”薛侑不合適宜的玩笑加劇了氣氛的尷尬速度，兩人之間隔著雖幾步遠，但分明有一種難以跨越的距離無形之間隔擋了兩人。

    歲心那種不確定的感覺又回來了。

    她長長嘆口氣道，“既然是皇上御賜的王爺就沒有輕視的道理，還是把她們安排在緊挨著後園那處空著的院落吧，那裏足夠大，住兩個人夠了。”

    這一刻薛侑聽得出歲心是故作懂事，她眸子裡受傷的情緒瞞不過他，薛侑走過去輕聲道，“歲心，我第一時間回來告訴你，不是想讓你安排這些人，只是想讓你知道這並非是我的意願，我們現在的處境只能這樣……你能明白嗎？”

    歲心牽強地笑了笑，“我明白，我怎麼能不明白……”

    一回到京城就遇到刺客，後來又幾次三番有人送來舞姬美人，剛開始歲心真覺得沒有什麼，她跟阿有的情感是朝夕相處出來的，怎麼可能因為一個舞姬就被破壞。

    只是這些事情擾亂了她的心情，這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事情總是讓她情緒低落，不管她怎麼告訴自己這都是暫時的，都沒有用。

    “歲心，等這些事情結束，我一定……”

    “阿有，你不用輕易給我允諾，我相信你一定會處理好這些事情，你快忙去吧，我這還要學古琴呢，別影響我學習的熱情。”

    歲心自己知道說這些話的時候有多違心，大概這就是她不喜歡皇宮的原因，不管做什麼事情爲了禮儀，爲了維持表面的美好，都要強忍著自己的真實想法，不能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況且現在這種時候，說什麼都沒用了。

    華蘭默默站在一旁，看著歲心勉強而笑，眼神黯淡下去。

    薛侑在門口佇立片刻，感覺到那份沉默的尷尬於是轉身離開，薛侑剛出門，華蘭就蹲到歲心身邊道，“主子，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你要知道這一切都是爲了掩人耳目，王爺也不想的……”

    “我沒事的……”

    歲心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拔弄琴絃，只是不知覺間力氣太大，一根琴絃應聲而斷，琴絃斷口因為猛然斷裂而蜷曲，看起來十分痛苦。

    歲心有些無措地看著那斷絃轉身對華蘭道，“我不知道這琴絃這麼易斷，還能不能修好？”

    “主子，你手沒受傷吧……快讓我看看。”華蘭伸手去拉歲心的手，歲心卻敏銳地縮回了手，只是淡淡說了一句沒事，就轉身回到房間去了。

    華蘭愣怔了片刻，忙把斷了琴絃的古琴收了，又出門叫菊英去打聽一下那兩位美人是什麼情況，最好能摸清楚兩人的性子，也省得以後跟主子發生什麼衝突惹主子傷心，菊英立刻就走了。

    小院裏安安靜靜，華蘭默默看了一眼房間的窗子，突然能明白主子為什麼總是不喜歡京城，常常會回想她小時候在鄉下的情形。

    那時候主子無憂無慮，不必因為這些外界給她的壓力而難過，而無措，華蘭嘆息一聲，去找了一些玫瑰花泡茶，希望這花茶香能給主子好心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