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晚陪你睡，這樣你睡得更踏實一些……別管那些人說什麼，我們在一起是合情合理的。”薛侑躺下來的時候輕聲說道。

    歲心不知道怎麼迴應他，想問更多，又怕阿有為難，只能輕輕地“嗯”了一聲。

    “那位宮女怎麼回事？是皇宮裏犯了錯被你救出來的？”薛侑聲音散漫，視線卻落在了歲心的臉上，兩人面對面他的目光認真而執著，漆黑的雙眸裡暗藏着關切。

    這個歲心更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她支支吾吾半天，才咕噥一聲，“好累，我困了，阿有你就不要再問我問題了，讓我好好睡會。”

    薛侑那麼聰明，哪能看不出歲心這是在故意躲避。

    他伸出手臂搭著歲心的腰，輕輕地揉了揉，“你去了皇宮是做苦力了還是徹夜不眠讓你去做什麼膳食了，累成這樣？”

    歲心沒說話，闔著眼睛裝睡。

    她雖閉著眼睛，但薛侑一舉一動還是有所察覺，感覺一股子熟悉的氣息越來越近，近若咫尺，歲心忍不住睜開眼睛。

    薛侑的額頭幾乎抵住她的額頭，而且他沉沉的眸光裡落著她的影子，歲心勾了勾嘴角，輕聲說道，“沒有，皇上待我挺好的，還賞賜我好些好東西，都在馬車裏呢，明天讓你去看看。”

    “別轉移話題，快說，是不是在宮裏又做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了？”薛侑似乎有所察覺，伸手勾著歲心的下巴不依不饒地問。

    歲心看薛侑這樣子，知道瞞不下去，可是還是報著僥倖心理，她努力地讓自己直視薛侑的眼睛，儘量讓自己眼睛不偏移，“阿有，我能做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頂多就是做個沙土炒豆讓皇上大飽眼福，還嚐了嚐鄉下小糖果子的味道。”

    薛侑坐起來，語氣嚴肅，“是不是非得我現在去當面問華蘭？”

    歲心沒招了，她知道再不給阿有迴應，阿有一定說到做到，華蘭又是一個受過阿有恩惠一心想要報恩的丫頭，就憑她那滴水之恩涌泉相報的勁肯定沒幾句話就把她給賣了。

    歲心扯住薛侑衣袖，拽了拽示意他先躺下，薛侑還有些悶氣，歲心就說，“你躺下來我慢慢跟你說，你杵在這我頭暈……”

    薛侑都被她給氣笑了，重新躺好，“說吧！”

    “是這樣的啊，你聽了不準生氣……華蘭以前不是從宮裏出來的嗎，這次進宮她就想著去看看以前的小主靜妃，我呢藉着皇上高興的時候就提了一嘴，皇上就允許靜妃離開冷宮，這事本來挺順利的……”

    歲心剛說了一半，就看到微微燭火籠罩下薛侑的臉色越來越沉，最後像是冷冰塊似的了，歲心的聲音不覺間放低了些，但饒是如此，她心裏還是有如敲鼓。

    現在她的確是自身難保，多管這些閒事的確有些讓人不省心，但這事正讓她遇上了，她不能看著華蘭可憐兮兮的不聞不問吧。

    但這麼說，阿有必然會責備到華蘭身上，搞不好以後都不用華蘭伺候自己了，歲心得找個合適的理由搪塞過去，但想來想去還是不忍心騙阿有。

    “後來是被皇后攔下來的吧……”

    “你怎麼知道？”歲心一下子睜大眼睛，難以置信讓她一下子連迷糊勁都沒有了，只是怔怔地看著薛侑，感覺他簡直就是神運算元。

    薛侑看著歲心的神色有些無奈，“當年靜妃在後宮鬧出的動靜不少，這朝廷裡不知道的沒幾個，華蘭一心想救主一來是心地善良，二來是她完全是站在靜妃角度看待這件事情所以心生憐憫，可是從他人角度來看當時靜妃的確是發了瘋了，連自己的孩子都害……歲心，這件事情你做錯了，知道嗎？”

    歲心不解，既然皇上也已經原諒了靜妃，那這事到底還和誰有干係，讓一個冷宮呆了九年快要發瘋的女人出宮難道就這麼天理難容？

    “阿有，我當時沒考慮那麼多，只覺得靜妃已經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了九年的代價不小了，如果能讓她走出冷宮，哪怕就去那窮鄉僻壤的鄉下度過餘生，也算是華蘭盡了一份力了，我這做主子的也算是積了福德。”

    對歲心這些話阿有並沒有做任何迴應，他越是不忍責備，歲心就越覺得憋屈，想要知道自己這是哪裏做錯了。

    薛侑片刻後嘆息道，“皇宮中發生的事情有些能公佈於天下，有些永遠是秘密，靜妃被打入冷宮度此餘生其實是她最好的結局，如果非讓她出宮，可能連她的性命都保不住了，歲心，有時候好心容易辦壞事。”

    “這不可能，皇后讓人把靜妃帶到寺廟出家，以後靜妃還能跟青燈古佛相伴……怎麼就叫性命也保不住了。”

    歲心反駁，她是萬萬不肯信的，皇后雖然心思深沉，但也不至於非要致人於死地吧。

    大概是看歲心極力維持這最後的善良，薛侑不忍心再揭露什麼，只是輕輕拍了拍她肩膀，“明天一早，我會讓人送那個丫頭去別的國家，只有遠離這時才能保她一命，但願她有這個運氣……睡吧，歲心。”

    第二天清晨，歲心被一陣拍門聲吵醒，醒來看到薛侑已經不在身邊，想到昨夜自己在薛侑懷裏睡得十分香甜，神情裡有久違的放鬆與恬靜。

    她揭開被子下床，開啟門就看到華蘭眼睛紅紅的，見到歲心眼淚突然滑落，樣子特別的悽清，歲心拉著她問，“這是怎麼了？大清早的誰惹你不高興了？”

    華蘭抽噎著，半天才說了一句，“靜妃死了。”

    “誰？”

    歲心以為自己聽錯了，又重複問了一句。

    華蘭抿著嘴唇，努力抑制自己的悲傷，好不容易纔從唇間擠出一句，“靜妃今天一早在清蘭寺投井了，剛剛被打撈出來，被寺廟主持安排下葬進了陵墓。”

    歲心昨夜一晚好睡積攢起來的力量瞬間被什麼給偷走了，她有些站不穩，恍惚間又看到了躺在破榻上怒罵皇后的那個瘦骨嶙峋的女人，歲心想，真的是害了靜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