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一針見血
宮苑不大,四間南房加東邊一個小房子,裡面的情形比外面好不了多少,也是四處荒蕪,雜草叢生。
歲心想著就是自己家後院的那片地也比這裏乾淨清爽些,看來老人言沒錯,哀大莫過於心思,這些被打入冷宮的嬪妃們心都死了,所以纔不會注意身邊的環境吧。
想到這歲心就不由有些感慨,想想自己現在的處境雖難,但還是幸福的。
“小主!”
華蘭放低聲音喊了一聲,像是野貓發出來的聲音,四周一點反應也沒有,連屋上的荒草都紋絲不動,像是被定住了似的。
歲心走到門口推開門,迎面撲來一張大蜘蛛網,歲心伸手想攔已經來不及了,那珠網遮了滿頭滿臉,扯了好半天還覺得臉上掛著絲兒。
屋內很靜,靜到讓人覺得沒有人一般。
歲心好不容易處理完那些蛛絲,看著榻上躺著一個瘦骨嶙峋的人,要不是因為旁邊有一個同樣瘦骨嶙峋的丫頭在輕輕幫她捶腿,歲心都會覺得那不是人,是一具骷髏。
華蘭也看到了,只是有些害怕不敢出聲,歲心只看到華蘭一臉悲慟,難以隱忍。
“是不是皇后那個死老太婆又來派你們看我死沒死啊,我還沒死呢,我要熬著,把宮裏那些害人的東西都熬死了,我要親眼看著她們都死。”靜妃瘦骨嶙峋,聲音也像是野獸的嚎叫,一旁的丫頭淡漠地看了一眼歲心和華蘭繼續捶腿,彷彿歲心和華蘭就是幽靈不足以引起她們注意似的。
“小主,是我,華蘭。”華蘭哽咽一聲,差一點就撲過去了。
歲心十分謹慎拉住了華蘭,覷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太過激動,有什麼事情慢慢說就好,華蘭這才勉強抑制住強烈的情感,只默默地站在那裏。
靜妃十分緩慢地坐起身,整個過程就像是有人慢慢把玩摺扇似的,她坐起來後並不急著打量華蘭,而是狠狠地吐了一口痰在地上,然後慢悠悠挑起眼皮問,“你說你是誰?”
華蘭進一步說道,“靜妃,我是侍奉您左右的華蘭,以前只是一個粗使丫頭,後來機緣巧合離開皇宮去了晉王府,今天我是來接您出去的。”
房間裡極靜,只有秋日的陽光穿透破舊的窗櫺照進來,幾縷陽光灑落在靜妃臉上,讓她的臉看起來灰撲撲的毫無血色,歲心不禁感慨這地方真的是會把人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她也終於理解華蘭為什麼一直唸叨著要接靜妃出去,這裏呆久了,恐怕連自己也分不清楚是人是鬼了。
靜妃怔怔地看了半天華蘭,突然想起什麼,她抄起手邊的一個破舊雞毛撣子朝著華蘭擲來,“你這個不要臉的賤婢,你是記恨我以前打你罵你特意進來看我笑話的吧,滾,給我滾得遠遠的,別叫我看見你,否則我抽你的筋剝你的皮。”
華蘭嚇得直往後躲,歲心伸手攔住那隻雞毛撣子,雖然沒有砸到自己,但上面的灰塵撲了滿面,這是進冷宮後第二次吃土了。
如果阿有知道她進宮幹了這麼一件了不得的事情,肯定會氣極敗懷罵她多管閒事。
華蘭眼眶紅了,十分傷感地說,“小主過去是打過華蘭罵過華蘭,但也給過華蘭溫暖,也護過華蘭周全……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華蘭不敢忘記,今日特意央求郡主來救小主出去,皇上也已經答應了。”
一旁那個雕塑似的丫頭聽了這話,空洞的眼神突然亮了起來,她幾乎是匍匐地轉過身,十分卑微地跪到榻邊看著華蘭道,“能不能把我也救出去,我一刻也不想在這地方呆了,只要能出去,你們讓我做牛做馬都願意。”
華蘭回頭看歲心請示,歲心微微頷首。
連靜妃都放了也不差一個小丫頭,況且看這丫頭年紀不過二十歲,卻滿頭華髮,自然是在這冷宮裏受了不少的罪。
這時靜妃才突然醒悟過來,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說話聲音都加急,“華蘭,你真的是要救我出去?太好了,太好了,我終於可以重見天日了,只要我出去,我一定會讓皇上殺了那個賤婦,那個該死的劉捷。”
劉捷是皇后閨名,如此直呼讓歲心都有些害怕,她往門外看了一眼確定無人,這才說道,“木良靜,今天能救你出去是皇上恩賜,他即不是幫你赦免了你的罪過,也沒有再翻過去舊賬的意思,只是答應我讓你離開冷宮……所以你還是要謹言慎行,萬一你說的這些話被皇后聽到了,我們都很難出去。”
“你是誰?”
靜妃被人直呼閨名也是一驚,她眼神裏帶著幾分揣測和警惕,同時也飽含著太多的怨恨,那彷彿是無盡深淵的眼神讓歲心有些害怕。
“我叫程歲心,是程王之女……你還能不能走,要不要讓人進來抬著你出去?”歲心一番好意,哪料到被木良靜一頓嗆。
“死人才用抬,你要抬抬你娘去,我不用你抬。”木良靜下榻,動作到不像是看起來該有的遲緩,她穿上那雙破洞的鞋子連鞋跟都不提就往門外走,她呆在這冷宮整整九年了沒邁出這大門一步,如今就像是缺水的魚兒看到了大海,自然是十分渴望。
木良靜疾步走到門口,被兩個侍衛抬刀攔下了。
木良靜有些憤怒,回頭對歲心喊道,“知道你們就是騙子,就是來騙著我玩對不對,我今天如果出不去,你們誰也別想從這裏出去,我放火燒死你們信不信?”
歲心看著有些癲狂的木良靜,再看看快要急哭的華蘭心想也不知道這麼做是對還是不對,歲心柔聲安撫道,“靜妃不要心急,先讓人幫你洗漱換套衣服,再去去晦氣,到時候我們一起離開這裏好不好?”
那個丫頭聽到這,抹著眼淚說,“奴婢這就幫著靜妃洗漱,只是這衣服都破爛的沒法穿了,也不知道郡主有沒有帶些衣物來?”
華蘭這纔想起自己臂彎處還挎著包袱,她慌忙取下來遞給那個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