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侑平靜地看了一眼歲心，漆黑的眸子有如墨染，可分明從中綻出幾分相聚的喜悅之意，歲心自然能讀懂其中的意思。

    歲心也靜靜地衝著薛侑笑，這種默契從鄉下時兩人就達成了，薛侑也自然會意。

    想到可以離開程王府還能日日見到阿有，歲心只覺得心口處暖暖的，似一束光芒照耀，她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都微微握緊，這樣才能不被旁人發現她的雀躍。

    已經許久沒有這樣愉悅的心情了，歲心心想。

    晉王說午後未時來接歲心進宮，現在讓歲心回去準備些衣物，歲心正準備起身卻聽到程嘉怡一直咳嗽，那咳嗽聲音帶著異樣惹得歲心朝她看過去。

    程嘉怡握拳捂著嘴，彎腰拼命咳嗽，顯然是想提醒歲心什麼，歲心這纔想起賀壯之事，她抬起頭對正要走的薛侑道，“晉王請留步！”

    薛侑止步，回頭詫異地看著歲心，歲心也沒有讓薛侑猜測太久，直言道，“現在嘉怡郡主不想再跟賀公子做夫妻，可是賀公子一直不肯答應，現在嘉怡郡主想讓歲心求晉王開恩，想辦法讓賀公子主動提出休妻。”

    薛侑不動，只是靜靜地望著歲心，在歲心眼裏此時阿有分明就是在問她為什麼要幫程嘉怡，那個女人幾次三番為難她。

    歲心感受到這份疼受，嘴角微微抿成一條線，只是補充道，“那本是嘉怡郡主別無選擇時的下下策，現今她已經成為郡主理應有更好的生活……依歲心的意思，就讓嘉怡郡主賠償賀公子一筆錢，讓賀公子另娶他人，晉王覺得如何？”

    提到賠錢，程嘉怡自然是肉疼，她回到京城不久，手裏邊並沒有積攢多少銀子，不過爲了擺脫那個屠戶她豁出去了。

    薛侑並沒有看程嘉怡，思忖片刻後道，“既然是郡主求情那本王自然是要竭力相助，只是這位賀公子一朝攀得高枝就怕不肯，不知道嘉怡郡主能出多少銀兩？”

    程嘉怡咬著後牙說了一個她自認為非常鉅額的銀兩，“三百兩！”

    薛侑不會錯過這個侮辱她的機會，正如她找上門侮辱薛侑和歲心一樣，“難道嘉怡郡主只值三百兩銀子？我看在賀公子眼裏嘉怡公主可是聚寶盆，恐怕三千兩都未必願意休妻呢……”

    “三千兩？我哪有那麼多的銀子……”

    程嘉怡失聲嚎叫，整個人都快要哭了，只見她氣憤不已地瞪著薛侑，明顯的是在壓抑著破口大罵的衝動，一旁的歲心都有些想笑，但還是忍住了。

    薛侑一副事不關已的態度，轉身道，“如果嘉怡郡主不出三千兩銀子，那這事本王無法幫忙，郡主自己跟賀公子私下談……本王可不做那拆別人姻緣的事情。”

    程嘉怡似乎明白了薛侑這就是想要敲竹槓，她狠狠地剜了一眼歲心，把所有的怨氣都轉嫁到歲心身上，歲心生怕殃及池魚，找了藉口說不舒服讓華蘭扶著先行離開了。

    出門的時候，歲心特意看了一眼薛侑，也不知道是錯覺還是怎麼，歲心分明看到薛侑漆黑的眸子裡染了幾分促狹的笑，歲心忍著笑轉身，直回到房間後才啞然失笑。

    華蘭一邊幫歲心收拾衣服，一邊笑道，“還是王爺有辦法，把一個討厭鬼治得死死的，看她以後再出言不遜。”

    “她也怪可憐的，就不要笑她了。”歲心知道程嘉怡也是流落在外爲了活命才勉強下嫁，這種事情對一個女子來說太常見了。

    華蘭呸了一聲，然後蹙著鼻子賭咒，“奴婢就算可憐一條狗也不會可憐她，誰讓她心腸歹毒總是想揭別人的短呢。”

    歲心沒想到華蘭會這麼同仇敵愾，心裏再次泛起暖意，自己是幸運的，有這麼多人護著自己，程嘉怡其實真的很可憐。

    華蘭收拾好了衣服，抱在懷裏，“主子，奴婢陪你一起進宮吧！”

    歲心突然想到華蘭是從宮裏出來的，肯定想她的小主了，歲心看著華蘭說，“如果你是想去看看你家小主，我可以求阿有帶我們一起進去，現在我是郡主，進宮帶個丫頭還是可以的。”

    菊英一聽，眼巴巴地看著說，“主子，我也想進宮看看，上次中秋晚宴沒有機會，能不能也帶我去瞧瞧？”

    歲心看著華蘭不語，就猜到她的心事，之前聽她說她家小主被打入冷宮，現在藉着這個機會或許回去還能見見。

    “菊英，這次我帶華蘭去，下次無論如何會帶你去宮裏看看，還有機會。”歲心安撫道。

    菊英本就懂事，知道歲心是記著華蘭是宮裏出來的，就很乖巧點頭。

    歲心看她這樣就笑道，“到時候出宮的時候給你帶宮裏的好東西，送給你做禮物。”

    菊英立刻宛若小貓似的溫婉笑道，“主子真心疼奴婢，奴婢在這裏謝過了。”

    下午，薛侑親自駕了馬車來接歲心，這是這段日子以來第一次薛侑和歲心光明正大地同乘馬車，一時回想起過去的日子，歲心覺得十分懷念。

    從一開始的一貧如洗到後來的衣食無憂，阿有陪著她一步一步致富，最後還開了歲鳴樓，如果不是因為師傅出事，或許他們可以在鄉下安度此生。

    只是這世上沒有如果……

    歲心神色有些寥落，華蘭輕聲道，“主子，現在出了王府就該高高興興的，不如你跟王爺說說話，你們不用擔心我，我什麼都聽不見。”

    歲心笑了，“這丫頭真是越來越會說話了，這麼會哄人的，你又不是聾子，什麼叫聽不見？”

    “非禮勿聽，聖人說的。”華蘭狡黠地笑，歲心一時不語，華蘭大概是看出歲心隔著簾子不知道說什麼，就主動提出自己要駕車，反正去皇宮的路她也是認得的。

    薛侑就把韁繩交給華蘭，自己鑽進了馬車車轎裡，分明都是一樣坐兩個人，可是這會歲心卻覺得空間突然逼仄起來，歲心看著薛侑挺拔的身材，想著一定是阿有雙腿修長所以纔會有這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