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丫頭七斤白麪，一個小子十斤白麪，想活命的，趕緊了啊！”

    她和白珏等人抬頭看去，一個粗壯高大的男人手提銅鑼在吆喝，身後是一輛馬車。

    而馬車的樣式也不普通，是籠子。

    裡面還蹲著幾個皮包骨頭的小孩。

    男人只吆喝了一次，就有難民帶著自家小孩過去了。

    閨女、兒子，都有！

    哭鬧打罵，亂成一團。

    她看見一個蓬頭垢面的男人拖著一個十幾歲的姑娘，正在跟那個男人討價還價。

    “十斤白麪吧，我家丫頭都十幾歲了，當牛做馬都可以，比那些小的划算！”

    男人冷哼：“大的，吃的也多，你怎麼不少要點？”

    當爹的還想再說點什麼，姑娘撲通跪下了，抱著她爹的腿掉眼淚。

    “爹，別賣我，我可以挖野菜，不吃東西，還能背弟弟，我求你了！”

    當爹的別開臉沒看她，“跟著他們，說不定還有你一條活路，也給我們一條活路。”

    這話一出，姑娘癱坐在地上，不說話了。

    自從難民到了曲州城外，這種事情天天發生，他們已經麻木了。

    裴鳶然艱難地移開視線，看著也改變不了任何事情，這是天災造成的世道。

    “活不下去了，什麼時候纔開城門啊，讓我們進去吧！”

    難民堆裡，有人嘶啞乞求。

    白珏見她滿眼愁容，道：“阿鳶，你先休息，明天一早城門開了，咱們就進城，進不去，也只能另想辦法了。”

    裴鳶然點頭說好，可她剛鑽進帳篷，外面就一陣吵鬧。

    鬧哄哄的，誰也睡不著，大寶小寶嚇得哇哇大哭，她連忙起來哄孩子。

    李月仙也幫著她哄孩子，張芬芳放心不下三個兒子，鑽出了帳篷。

    就看見那個瘋女人一口咬在拿銅鑼的男人胳膊上，死活不鬆口。

    “還愣著幹什麼啊，都他孃的給我拉開啊！”男人痛得哇哇大叫，一腳踹在女人的肚子上。

    女人吃痛，應聲而倒。

    可幾個人圍了上來，他們帶出來的糧食就被眼冒綠光的難民們盯上了。

    他們要麼捨不得孩子，要麼沒有孩子。

    “糧食！”

    不知道誰喊了一聲，那些人齊刷刷地衝了上去，人潮涌動，幾個壯漢力氣再大也攔不住。

    裴鳶然拉著李月仙往後退了好幾步，不敢摻和進去。

    “大哥。”二嬸張芬芳躍躍欲試地走到裴明面前，“大家都在搶，咱們可不可以……”

    聞言，裴明眼神倏然一冷，不悅地看向張芬芳：“沒給你吃嗎？再說，這麼多難民，你搶得過誰？”

    心知裴明一向正直善良，不會做這等雞鳴狗盜之事，張芬芳哼哼了兩聲，“都這時候了，還裝什麼裝！”

    “你說什麼呢！”二叔裴平最聽大哥裴明的話了，一聽張芬芳的話，立馬嚷起來。

    張芬芳不敢跟二叔鬧，就閉嘴了。

    那個瘋女人不知道去哪了，反正帶著糧食換孩子的那幾個人拿著刀，把糧食護住了。

    雖然損失了一點，但好歹沒被洗劫一空。

    場面還是亂糟糟的，裴鳶然好不容易把大寶小寶哄睡著了，見二叔和二堂哥都在，卻沒看到小堂弟，還以為小堂弟太累了，再睡呢。

    她就提醒道：“二叔，別讓江蘺一個人睡，他害怕。”

    “江蘺早就醒了，就在我旁……江蘺呢？！”二叔一回頭，身邊哪還有小堂弟裴江蘺的身影。

    張芬芳沒想到小兒子不見了，哇的一聲叫了出來，“我兒子呢？江蘺呢？讓你看著孩子，你跟我吵，你把我兒子看到哪去了？”

    李月仙守著大寶小寶，聽見動靜也一手抱著一個孩子出來了，“江蘺去哪了？會不會跑到前面去了？”

    “我們分開去找，爹，你和娘看著大寶小寶。”

    說完，她就率先往前面走去。

    那邊鬧得最兇，人也最多，說不定是江蘺年紀小，好奇才過去看熱鬧的。

    可裴家人到處找，都沒有找到小堂弟。

    二嬸張芬芳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的兒啊！你個沒用的東西，把我兒子弄丟了！”

    二叔蹲在地上，臉煞白煞白的。

    裴家的氣氛瞬間沉到谷底。

    裴明蹙眉：“再去找，江蘺不是那麼不懂事的人，要找，就看看那個馬車。”

    聞言，裴家人齊刷刷看向馬車上的孩子。

    一個擠一個，夜色下，看不太清臉。

    “我去。”裴鳶然看向白珏。

    白珏會意，“我跟你一起。“

    裴二叔和張芬芳、大堂哥二堂哥，還有裴空青也在周圍找，卻時刻盯著裴鳶然他們那邊的動靜。

    裴鳶然在袖子裡藏了小型弓弩，白珏也握著匕首，兩人相視一眼，悄悄跟著搶糧食的難民後面，去看馬車。

    “阿鳶！”

    白珏扯了扯她的袖子，她正看馬車呢，一回頭，就看見小堂弟被一個男人遞給了拿銅鑼的男人，換了十斤白麪。

    “江蘺！”

    她快步衝了上去，就要把小堂弟搶回來。

    拿銅鑼的男人一下擋在她前面，“幹什麼呢，還想搶我家孩子啊！”

    “鳶姐姐，我怕！”

    小堂弟被另一個人揪著衣領子，走也走不掉，小眼眶紅彤彤的。

    裴鳶然遞給小堂弟一個安慰的眼神，道：“姐不會讓你出事的。”

    說完，她看向拿銅鑼的男人，道：“這是我家小孩，被這個人趁亂偷了。”

    她一回頭，那個偷孩子的還想跑，被白珏一把揪住，十斤白麪也被搶了回來。

    偷孩子的梗著脖子道：“什麼你家孩子，那就是我家的，你管得著嗎？”

    裴鳶然見狀，一個大嘴巴子抽他臉上，“你把白麪還回去，以後可能會餓死，你要是拿著白麪不撒手，我讓你現在就死！”

    她眼睛發紅，惡狠狠的樣子看得偷孩子的兩股戰戰。

    “我……”偷孩子的看著被白珏拿走的十斤白麪，眼睛都冒綠光了，可他也看到白珏手上的刀了。

    “是，孩子是我偷的！”

    偷孩子的一承認，裴鳶然就看向了拿銅鑼的男人，不料偷孩子的跟泥鰍一樣，趁亂一下撞在白珏胸口上，白珏悶哼一聲，手裏的白麪就被搶走了。

    偷孩子的身影瞬間消失在難民堆裡。

    見狀，拿銅鑼的男人呵的一笑，“白麪我給了，生意已經成了，這孩子是我的了。”

    “不行，我把十斤白麪還給你。”

    “現在要孩子，就是把孩子買回去，價格，我定。”拿銅鑼的男人聲音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