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開城門
見她背一個抱一個,有點吃力,白珏伸出手,道:“我幫你。”
她瞥了眼他胸口,“不用,小心你身上的傷,可別給我找事做啊!”
聽出她話裡的無奈,白珏也很無奈,可一聲熟悉的鳥叫聲,讓他臉色微變。
他看向裴鳶然,道:“我去方便一下,一會就來。”
“小心點啊!”
裴鳶然的聲音在身後傳來,他點點頭,腳步飛快。
很快,他就見到了藏在不遠處的人。
那人單膝跪地,滿臉愧疚:“屬下來遲,請主子責罰。”
“起來吧。”
白珏擺手,跪在地上的人這才起身。
“主子傷勢如何?那些人見到了主子,要不要……”
那人做出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他眼神陡然一冷,呵斥道:“她們一家救了我的命,你是要我恩將仇報嗎?”
“屬下不敢!”那人誠惶誠恐地跪下。
白珏冰冷地看著他,“我已知曉,我中的毒來自西域沙城,非權貴不得,回去查查,到底,是哪位權貴,那麼早就想要我的命。”
他語調冷得駭人,周身氣勢凜冽。
那人當即應了一聲,便道:“我們的人會跟在主子身後,待主子想回去了,隨時吩咐,我們就接主子回家!”
“去吧。”
白珏拂袖,那人便很快消失了。
他微眯著眼睛,把那個地方想要他性命的人排了個遍。
想要他死的人太多了,一時間,竟想不到是誰。
略顯蒼白的唇勾勒出自嘲的弧度。
他的出生,就不是被祝福的。
遇到裴家人之前,他一直以為,所謂的家,就是勾心鬥角、互相算計的場地。
可遇到他們,才發現,原來家也可以如此守望相助。
他眸底劃過一抹豔羨,快步追上裴家人的腳步。
見他姍姍來遲,裴鳶然挑眉:“你肚子不舒服嗎?這麼久。”
白珏無奈道:“只是走得慢了點。”
“哦,我爹說下午我們走快一點,爭取天黑之前進曲州城。”
她說著,已經加快了腳步。
到了曲州城,想法子休整一段時間。
他們這行人累得夠嗆,白珏的傷也反反覆覆,可以休息幾天,是最好的。
“好。”白珏也加快腳步。
一行人暗自咬牙往前走,小堂弟最後實在走不動了,大堂哥就把他放在板車上,拉著走。
天擦黑,裴家人終於看到曲州城的城門。
“太好了,聽說曲州沒遭災,只要咱們進了曲州城,找到落腳的地方,就能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了。”
張芬芳看著城門,眼眶都熱了。
“那可未必。”裴鳶然半眯著眼睛,看向城門口。
黑壓壓的一大片人,堵在城門口不許進,是為什麼?
“都是難民。”白珏為她解答了疑惑,“堵在城門口的都是難民,曲州城,不許難民進城。”
這話一出,裴家人的心情瞬間跌入谷底。
“都是大姜的百姓,憑什麼不讓我們進!”二堂哥裴川柏憤憤地握緊拳頭,“我還非要進去不可!”
“城門上都是弓箭手,誰鬧誰死。”
白珏這話一出,二堂哥就蔫吧了。
他承認自己只是衝動,根本不是那些弓箭手的對手。
裴鳶然也擰緊了眉頭,轉頭看向裴明,“爹,咱們還去嗎?”
裴明沉吟片刻,道:“難民那麼多,曲州城的父母官不可能看著大家在外面等死,去,等到明日,或許就開城門了。”
這話一出,裴家人眼底有升起了希望。
可裴鳶然和白珏很清楚,曲州城一開始就把難民攔在城外,那就沒打算放他們進去。
曲州城,很可能進不去。
可是萬一呢?
裴家人抱著僥倖的心理,趕到了城門口。
眼前的一幕,裴家人看了都覺得心寒。
上百名難民守在城門口,痛哭流涕,低聲哀求,只求開城門,給他們一條活路。
可城門緊閉,城牆之上,一個身穿鎧甲的男人高聲道:“曲州城已容納不下你們,儘早繞道而行,去其他地方!”
白珏聞言,眼神冷冽不少,“這些人,好大的膽子!當今聖上曾說過,大姜土地上,都是大姜子民,他們竟不顧子民死活!”
見他氣憤填膺,裴鳶然壓低聲音道:“小點聲,民不與官斗的道理,懂吧!”
小心翼翼的樣子瞧得白珏發笑,“我看你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現在怎麼怕了?”
她黯然嘆了口氣,道:“誰讓咱們是平頭老百姓呢!”
聽了這話,白珏鬼使神差地說了句:“其實,位高權重也不一定過得好。”
她聽了,不禁莞爾:“皇上還愁擴疆拓土的事情呢,人人都有求而不得,我知道。”
見她突然這麼豁達,白珏低笑,“那你挺聰明的。”
“那是自然!”
“二狗子,我的二狗子呢!”
難民群中衝出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人,四處找她口中的二狗子。
其他難民早就對這種事情見怪不怪了,麻木地看著緊閉的城門,只希望曲州城的父母官能發發慈悲,放他們進去。
然而,一直等到了天黑,也毫無動靜。
月亮高懸於蒼穹,人群中時不時傳來哭泣的聲音,聽得裴家人誰也睡不著。
裴鳶然見她爹裴明還在城門口守著,暗暗嘆了口氣,“爹,先過去歇著吧,就算開城門,也要等明天了。”
今兒個已經過了開城門的時間了。
“唉!”裴明一向明亮的眼睛,此刻黯淡無光。
在場的難民們都清楚,曲州城,大概是不會開城門了。
“二狗子,孃的二狗子啊,你去哪了呀!”白天哭著到處找兒子的女人,又在人群中嚎哭起來。
一些知道情況的難民也看得嘆氣。
“聽說這女人餓瘋了,把自己的兒子送出去,換了一袋米,這下吃飽了,兒子沒了,徹底瘋了。”
裴鳶然聽了,心情越發沉重。
每逢災年,餓殍無數,多少家庭都陷入絕望之中。
可她能做的,卻只是自保。
“姑娘,你見過我兒子嗎?八九歲的樣子,白白胖胖的。”那個瘋女人忽然走到她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那雙空洞無神的眼睛看得她心驚肉跳。
白珏動作飛快,拂開瘋女人的手,道:“我們沒看見。”
誰知瘋女人一眼就看到了躲在二嬸張芬芳身邊的小堂弟裴江蘺,頓時兩眼放光,“二狗子!”
小堂弟被嚇得眼睛都紅了,抱著他孃的胳膊不撒手。
張芬芳黑著臉,一把推開了女人,“瘋婆子,滾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