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鄭風臉上一片坦然，大方承認。

    他做得很明顯，隱瞞也沒有人信。

    聞言，顧楠重新審視面前的他，終究是問出口。

    “上個月還爲了抓人而大打出手，現在又開始放水，你到底想做什麼？”

    風吹過，鄭風一陣沉默。

    過了片刻，他沉聲回答說：“我不想做什麼，我和身後的那群兄弟，只想做好本職工作，養家餬口。”

    說到這裏，他停頓一下，聲音比剛纔要低沉三分，“可我們也沒有忘記國人的身份。”

    無比現實的回答，讓顧楠心中一默。

    小白菜是系統，不懂人類這些複雜的事情。

    它小聲嘀咕，“大大，他什麼意思，到底是站在哪邊？”

    “他和他們沒有站隊。”顧楠答。

    這下白菜更加聽不懂，兩隻眼睛寫滿疑惑。

    嚶嚶嚶，太傷統的腦細胞了，根本聽不懂嘛～

    她深邃的目光望向鄭風，以及他身後的眾多警員，“亂世之下，各有各的無奈。”

    鄭風等人不是不想站在學生這邊，跟他們一起參加遊行示威。

    只是生活所迫，他們還要養家餬口，總不能爲了幾句口號就真的不管家中。

    所以在完成工作時，纔會能放水就放水。

    身上揹負現實的枷鎖掙脫不掉，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幫助這群學生，盡點綿薄之力。

    白菜不是人類，兩眼迷迷糊糊，終歸還是不懂。

    顧楠並未再多做解釋，朝他鞠躬，“多謝你的幫助。”

    鄭風一時間愣在原地，過了片刻後才馬上記起回禮，“這是我作為國人應該做的。”

    她微微頷首，快步離開東長安街。

    人走遠後，鄭風再次拿出上衣口袋的旗幟標語。

    他撫摸一下，眼眸深沉，“還我琴島……”

    學生被捕入獄的第十天。

    有鄭風故意放水，匡互生等愛國學生在北平城內四處演講，每次都會化險為夷。

    多次的愛國演講，引起社會各界人士劇烈反響。

    《申報》等報刊雜誌，用文字揭露、批判逮捕學生的惡行，要求釋放被捕學生，拒絕在合約上簽字。

    全國各地得知北平學生的處境後，快速做出反應，聲援北平學子。

    六月，工人罷工、商人罷市、學生罷學。

    重重壓力下，北洋上層最終答應要求，釋放所有被捕學生，拒絕在合約上簽字，懲治賣國賊。

    各大高校莘莘學子，得知這個訊息激動又高興。

    他們的鬥爭勝利了！

    與此同時，顧楠又得知一個訊息。

    蔡鬆在內部宣佈，明年八月，北平大學將要招收女學生，男女同校，打破禁制。

    顧楠特批為第一個進入北平大學求學的女性。

    彼時，望德樓內。

    各位高校的學生代表聚在一起，為這次運動的勝利舉杯歡慶。

    顧楠剛飲下酒水，對面一個陌生女孩子走來。

    她留著齊耳短髮，雙眼炯炯有神，模樣嬌俏溫婉，瞧著年紀不大，也就十八九歲的模樣。

    走到顧楠跟前，她伸出手，“顧同學你好，我叫史良是長洲女校同學會的會長，代表她們參加此次運動。”

    “我聽說過你的名字，七歲時就敢於反抗包辦婚姻，為此絕食，拒絕定娃娃親。”

    聽到顧楠知道自己幼年時的事蹟，史良除了有些意外，還有些欣喜。

    她眸中閃爍微光，“我也聽說過你的名字。

    拒絕包辦婚姻、爭取女性權利，與封建族人法院對峙，最高法院還根據你的事蹟修改法律。”

    她說完，兩女對視一眼，相視一笑。

    彼此眼中全是欣賞。

    史良和她談得來，拉著顧楠一同到無人的桌上落座，細細交流。

    兩人除了前面寒暄幾句，後面討論的全部都是關於當代女性的事情。

    史良先說：“其實從這次運動就能夠看出來，女性崛起的道路還很漫長。

    高校女子們的參與度明顯不如男子多，而且還有不少女同學本打算上街遊行，但是卻被父母勒令退學。

    只因爲他們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不能跟著瞎胡鬧，一切都是學校教壞了她們。”

    說到這裏，史良稚嫩的臉龐滿是沉重。

    “由此可見看，反抗還不夠，束縛女性的枷鎖還很多。”

    顧楠頷首，同意她的言論。

    她本來組織國立高等女子師範學校的女學生一起上街，可因為種種原因，最後只有二三十人到場。

    面前的史良望著她，問出這幾日壓在心頭的困惑，“顧同學，對此你有什麼好的解決方案嗎？”

    顧楠琢磨一下，“現下沒有更好的措施，可過幾年我有打算。”

    聞言，史良剛剛暗淡下去的眼睛重新亮起，璀璨的目光，如天邊星辰。

    “目前我先以學業為主，定時開展女性主題演講為輔。”聲音一頓，她的聲音提高几分。

    “等到大學畢業後，我會創辦女校，教書育人；建立婦女互助會等，一生致力於開拓當代女子眼界，為女權運動盡綿薄之力。”

    教書育人本就是原身的願望，後面是她自己臨時起意想要為這個時代的女性做點什麼。

    “好！”

    這纔是她們女性的出路！

    史良聽完她的話，眼中更加明亮，“咱們兩個的想法有異曲同工之妙。

    只不過我是打算去商海讀法律專業，用法律的武器幫助她們。”

    民國、乃至以後都是法制社會，她要拿起法律武器，和封建主義正面抗爭，幫助女性！

    兩人相談甚歡相逢恨晚，直到半夜，慶功宴結束她們才依依分別。

    第二天，顧楠起了個大早。

    她來到國立高等女子師範學校，把下半期的學雜費退掉。

    隨後前去寢室和宋玉寧辭別，前去北平大學。

    兩人相約明年北平開放招收女學生後，再一起讀書。

    北平大學的前身是京師大學堂，最初就沒有設定女學生宿舍，現在顧楠來報道，住宿地方還沒有騰出來，蔡鬆讓她先住在教職工宿舍，等一切安排妥當後再入住。

    男子大學來了個女生，起初學子們還很新奇，後來慢慢適應就覺得也沒什麼。

    可這個訊息卻慢慢從學校傳了出去，被社會上保守派的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