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轉眼最嚴酷的寒冬過去，來到仲春時節，北方天氣漸漸暖了些，不再每天陰沉沉的，時常也會出一些太陽。

    地上的積雪化了不少，城外的山上已然可見片片蔥綠，正是出去走動的好時候。

    但很可惜，楚紫楠身子重，每天在院子裡散會兒步都嫌累，根本無法出行，所以只好悶悶地呆在驛館內養胎。

    由於擔心北荻人會南下，沈遲不得不常回軍營處理一些軍機要務，可楚紫楠這邊，他又放心不下，只好軍營驛館兩頭跑，很多時候回到驛館都是半夜了。

    楚紫楠怕他太累，便勸他道：“我看你還是安心待在軍中吧，半個月回來一趟也就夠了，雖說現在天氣轉好，路上沒了積雪，比以前好走些，但畢竟是夜裏，不太安全。”

    沈遲接過她遞來的茶水，笑道：“沒事的，這條路我早就走習慣了，就是閉著眼我也能走過來，你只管放心。”

    “我主要也是擔心你太累，你兩頭跑好多時間都花在路上了，還不如多休息休息呢。”楚紫楠看到他臉上的黑眼圈，不由十分心疼。

    “不管怎麼樣，還是要以身體為第一位。”

    沈遲喝了些熱茶，身上的寒氣已散去大半，於是朝她坐過去些，握住她的手，道：“我多花些時間陪你，難道不好？”

    楚紫楠瞥他道：“好當然好，但我不要你犧牲自己的休息時間來陪，你這樣我都不能放心，那還怎麼養胎呢？”

    “那好吧，我以後每半個月回來兩次。”為讓她心安，沈遲做出讓步。

    “可是……”

    “不能再少了。”

    沈遲用食指輕輕點住楚紫楠翕動的唇，聲音格外溫柔，溫柔中還略帶著一絲絲委屈，“太久不見你，我也不放心。”

    楚紫楠笑了：“我有這麼多人照顧著，你有什麼可不放心的？”

    “有再多的人照顧你，總歸不如我親自看著，若非現在特殊時期，我哪裏也不去了。”沈遲說著話，劍眉不知不覺間蹙起，眉宇間隱有憂色。

    他近來總是回想起蘇敏難產那日的情景，擔心類似的情況發生在楚紫楠身上。

    而當時還有楚紫楠去給蘇敏做手術，救下他們母子，現在懷孕的卻是楚紫楠自己，這裏又沒有跟她一樣醫術高明的大夫，一旦出點什麼變故，那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每每想到這些，他就覺得，自己當初真不該讓她懷孕。

    楚紫楠看出了沈遲的憂慮，說：“沒事的，就算將來真的難產，我也能自救。”

    她這一胎養得很好，除了剛開始那兩個月有妊娠反應之外，其餘時候基本上風平浪靜，沒有其他任何不適。

    根據她的判斷，只要之後仍然這麼養著，就不會出意外。

    而蘇敏當初難產，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她養胎期間一直不得安寧，幾次動過胎氣，她顯然情況完全不同。

    “希望一切順利。”沈遲輕撫上楚紫楠的肚子，臉上的憂色並沒有消退半分。

    如此，又過了小半個月。

    正如約定的那樣，這期間沈遲只回來過兩次，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軍務當中。

    這天夜裏，處理完案上的公務後，沈遲正準備歇下，忽然聽見外面號角聲吹響，忙疾步出去檢視。

    不多時，趙強跑來道：“王爺，是北荻人來偷襲，人雖然不多，但來勢洶洶的，看來不會輕易退去。”

    “那就打到他們走！”沈遲迴去套了盔甲，拿上佩劍出門。

    等趕到北陽關，戰事正激烈，沈遲登上關樓往下看，只見黑壓壓一片人往這邊撲來。

    幸虧早就做了部署，不然防守起來還真要有些吃力。

    在北陽關將士的齊心抵禦下，到天明時分，損失慘重的北荻人終於倉皇退去。

    沈遲仍然站在關樓上，望著遠處出神。

    他有預感，北荻這次是回來報仇的，今次派出小股部隊前來，是要試探這裏的兵力與佈防，之後等天氣再暖和些，將會有大股部隊抵達。

    回到營中後，沈遲便拿來紙筆，寫了道摺子，派人送往京城，摺子的內容則是請求派兵增援。

    如果先帝還在，他相信援兵即便不會很多，也一定很快就會抵達，但如今沈鈺篡位做了主，可就很難說了。

    沈鈺坐穩皇位最大的障礙就是他，很難說不會借北荻人的手將他除掉。

    楚紫楠聽了此事後，也覺得是這個理，皺眉道：“看來還是要另做打算，沈鈺那個人是肯定靠不住的。”

    “兵器庫的兵器要運到定州，至少需要兩個月的時間。”

    兵力不足，只能在武器上壓制敵軍，可是正如沈遲所言，兵器運到北方，需要的時間比較長，倘若這期間北荻大舉來攻，邊境就危險了。

    “不管用什麼辦法，北陽關一定要守住。”

    沈遲打仗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真正地打過敗仗，從前打得再艱苦的仗都挺過來了，沒道理這次挺不過來。

    楚紫楠拍拍他的肩膀，鼓舞道：“雖然我不能到戰場上去支援你，但我會在後方為你喊加油，還有咱們的寶寶，也會力挺你的。”

    聞言，沈遲輕輕一笑，攬住她的腰，親了親她的臉頰。

    “有你跟孩子在，我就更有信心了。”

    京城這邊，沈鈺收到北方來的奏摺後，果然當下就下了決定——無視沈遲的求援。

    馮老太師和車騎將軍王茂得聞後，趕緊來見，勸道：“皇上，臣等認為，這兵應該派，倘若北荻攻入關內，佔領整個定州，導致門戶洞開，京城也就危險了。”

    “你怎麼知道這不是沈遲向朕要兵的陰謀？他手裏本就有十幾萬兵馬，再給他增兵，豈不是養虎為患？”沈鈺堅決不同意。

    沈遲本就是用兵奇才，就是不派兵救援，北荻人還未必拿得下他呢，派了兵於他而言就是如虎添翼，這北荻人是打不進北陽關了，但今後沈遲在定州的勢力也穩固了，想除掉他難上加難。

    目前他最大的敵人是他沈遲，而不是那些北荻人。

    再說，北荻人不過就是些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野蠻人罷了，等把沈遲除去，再去收拾他們也不遲。

    馮老太師道：“皇上多少還是派些兵，即便只是做個樣子也好，莫要給天下臣民落下口舌，登位之初，最需要的就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