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溫度包裹住雙頰，沈遲先是愣住，而後有些心跳加快，兩眼直直地看著她。

    “我知道了。”

    楚紫楠發覺他的臉頰似乎再發燙，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好像偏於親密了，遂連忙將手收回，站遠一些。

    “我的意思是說，你的耳朵出問題，終究是我造成的，我要負責任。”

    沈遲聽到這話，飛快跳動的心慢慢地減速下來，理智也很快回籠。

    “你不需要這樣，如果不是這次遇刺，左耳肯定過陣子就能好，是昨天被炸了那麼一下，才導致傷情加重的，所以準確來說，耳朵失聰是我自己不謹慎所造成。”

    他是想幫楚紫楠減輕負疚感，但他不明白，他越是這麼說，楚紫楠的心情就越沉重，所以，這話只能起到反作用。

    楚紫楠呆站著沉吟了半晌，說：“雖然我也不確定到底能不能將你的耳朵徹底治好，但我之後一定會竭盡全力想辦法醫治的，你別灰心。”

    這耳朵跟他的腿不一樣，腿沒有完全損壞，可以治癒，耳朵卻徹底聽不見了，只怕是神經已然完全損壞，她醫術再高，也沒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左耳聽不見，還有右耳，對我來說，倒是沒有太大的影響，你別太有壓力纔對。”沈遲確實沒有因為這耳朵失聰而有多大煩惱。

    當然了，身體又多了一個缺陷，總歸不是什麼好事。

    “嗯。”楚紫楠點了點頭，努力剋制住情緒，儘量不讓自己再失態。

    接下來的時日裏，楚紫楠照舊去照顧傷兵，但是一有空閒，就會研究醫治耳朵的方法，因此比平時更加忙碌。

    半個月後，朝廷大軍抵達青州城外，在距離城池三十里處紮營。

    城內人心愈發恐慌，人人都擔心城破之後會遭到清算，尤其是那些跟著起兵造反的將領們。

    他們表面上還在聽命於晉王，私底下卻都在為自己謀求後路，並意識到，張奎早早就歸順朝廷是多麼正確的選擇。

    這日晉王到各個城門巡視回府時，一雙充滿殺氣的眼睛在暗處死死地將他盯著，直到他進了府邸才挪開視線。

    暗處的身影微微一動，從陰影處走出，如水的月色照在他臉上，可見滿面都是深重的怒色。

    這是剛恢復自由的賀蘭楓。

    當初被從軍營轉移出去後，他就被關進了地牢裡，本來以為死定了，想不到在那之後，因為離得遠，而晉王又忙得很，竟沒再去找過他。

    後面從徐州兵敗逃回，更是將他給忘了，看守的侍衛聽說朝廷大軍打了過來，知道晉王大勢已去，很快就要完蛋，索性紛紛逃命去，走之前還把他放了出來。

    他一脫身就往青州城趕來，打算伺機殺了晉王，為死去的家人報仇。

    可誰知這廝像是知道有人回來殺他，一下子在身邊增加了好多護衛，他根本近不得身，於是只好先按捺住，靜候時機。

    城破之前殺不了他，那麼城破之後，沒人護著他了，總能找到機會吧？

    城池被圍的第五天，晉王眼看還是沒有退敵的良策，十分焦灼，於是又把軍中諸將召了過來，與之共商對策。

    可是這些將領一開口給他的建議就是——投降。

    晉王大發雷霆，鐵青著臉訓斥：“你們就只有這點能耐嗎？才區區五天，就想著投降？本王平日不曾薄待你們，關鍵時刻，你們就是這麼報答我的？”

    他若是得知底下這群人在朝廷大軍抵達之前就在謀劃著投降了，定會氣得再次吐血。

    “張奎若是在此，必定會有良策，而不是像你們一樣，杵著像根木頭，毫無用處！”

    這時底下有人聽不下去，便開口譏諷：“張將軍確實比我等有才，可是當初他在時，也沒見您採納他的良策呢！”

    另一人也說：“是啊，您要是早聽張將軍的，也不至於走到今天。”

    “豈有此理！”晉王嚯地起身，怒目圓睜，“你們這是在責備本王了？少為爾等的無能開脫！”

    底下人反嗆道：“會有今日，本就是您的責任最大。”

    “你們大膽！城還沒破呢，就開始對本王不敬，誰給你們的勇氣？信不信本王下令把你們推出去全斬了？”晉王氣急敗壞地大罵道。

    可事已至此，諸將根本毫無懼怕，“橫豎都是死，現在死了，倒比城破之後被亂軍砍死要強些。”

    “不錯，遲早都要去見閻王，我們不過是先走一步，去到閻王殿中，等王爺您。”

    晉王本就擔心城破被殺，被他們這麼一嚇唬，更是心驚肉跳，額頭冒冷汗。

    他還沒活夠還不想死呢！去什麼閻王殿？

    正忐忑不安之際，下方某將抬頭看了他一眼，說：“其實王爺只要肯放下臉面，開城投降，倒也根本不用死。”

    “何以見得？”晉王可不覺得，小心眼的皇帝會放過自己，“造反是死罪，皇上能饒過我？”

    那將領道：“可您身份不一般，您可是皇上親叔叔，跟其他人能一樣嗎？皇上素來以仁孝治天下，極其注重名聲，必然是不會像落一個殺叔的罪名的。”

    經過這麼一點撥，晉王心頭瞬間敞亮起來，“這倒是有點道理。”

    “可要是王爺不投降，等大軍攻進來，到時城內大亂，這刀槍無眼的，您被誰誤殺了，皇上可管不著，也不用承擔責任，那就真得去見閻王了。”

    將領的話每一個字都有力地敲打在晉王的心上，讓他意識到，開城投降纔是自己唯一的出路。

    而且動作要快，不然城池一破，定王就有了充分的理由殺他，想逃也逃不了。

    “傳本王命令，今夜子時開啟各門一同開啟，迎朝廷大軍入城！”

    諸將互相看了看，都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對他們而言，主動歸順朝廷還能保住一命，這是最好的結局。

    當晚午夜，晉王從北門出來，親自獻降。

    沒能把這個厚顏無恥的賊子斬殺，沈遲略感遺憾，但既然晉王已經投降，自己就不能不受，更不能再動手殺他。

    晉王可是先帝的胞弟，是皇帝的親叔叔，是殺是留，得由皇帝定奪。

    於是乎，在接收了降兵，以及進到青州城內後，沈遲就先把他和一眾謀反將領給關了起來，而後立馬寫奏摺上報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