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太高估那個殘廢了，他現在忙軍務都忙不完，哪有閒工夫安排將士演戲？”餘輝對他投去鄙視的目光。

    “張將軍，我發現你好像總是喜歡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你的心到底向着晉王還是朝廷？”

    張奎聽話鋒不對，飛快地瞥了上首的晉王一眼，見他面色陰沉，眼裏佈滿疑雲，不由心涼下去半截。

    “我自然是向着晉王。”

    晉王截口道：“既然是向着本王，那就別再說動搖軍心的話！”

    收到警告後，張奎只好閉嘴，不再發言。

    不過，晉王也感覺到連日的攻城使得軍中將士們快要吃不消了，於是下令停止進攻，先休整一日再戰。

    可就在這天夜裏，西城的側門開啟，一支隊伍衝出，護著定王朝嚴州的方向逃去，很快守軍開始撤離，而且隊伍不成型，輜重糧草等皆沒有帶走，跑得倉促而慌亂。

    顯然，他們是堅持不住，要棄城而逃了。

    餘輝於是立刻建議道：“王爺，敵方潰不成軍，眼下是咱們追擊的最佳時機。”

    “末將以為不可！”張奎第一個站出來反對，“定王素來多謀，很可能在途中設下埋伏，若是貿然去追，咱們的下場就會跟上次李礪一樣！”

    “你沒見敵軍逃跑時像一盤散沙嗎？就那樣的隊伍，還能設伏？”餘輝放肆地發出嘲諷，“張將軍，你是因之前幾場敗仗，被那個殘廢嚇破膽了吧？”

    晉王也冷聲嘲弄：“是啊，張將軍似乎總是對沈遲十分畏懼。”

    張奎無奈地解釋道：“末將並非畏懼，而是謹慎。”

    他轉頭看向其他人，希望他們能勸阻一下，然而底下卻鴉雀無聲，沒一個人敢說話。

    “好了，各部聽令，全力追擊！”晉王一聲令下，諸將立刻領命而去。

    張奎縱使再不情願，也不得不從命。

    次日天色微明，大軍追到蝴蝶谷，突然四周喊殺聲震天，箭如雨下，火石亂飛，不知有多少人衝殺下來，堵住各個路口，將他們團團圍住。

    “什麼情況？”餘輝茫然四顧，嚇白了臉。

    “有埋伏，還什麼情況？”張奎真恨不得一刀捅死他，“不要慌！組織部隊突圍！”

    餘輝仍然不敢相信，“怎麼會這樣？不應該這樣的！”

    敵軍的進攻愈發猛烈，已經沒人有空搭理他。

    雙方打得異常激烈，從天明戰至黃昏，最終以晉王六萬大軍幾乎全體覆沒而告終。

    只有張奎餘輝等幾位將領帶著不到一千的殘兵抄小路逃回了密城大營。

    晉王看著狼狽不堪的幾員大將，氣得掀翻了桌子。

    最後走到跪著的餘輝跟前，狠狠地踹了他一腳。

    “你！你不是說敵軍已是疲憊之師，不堪一擊嗎？怎麼全軍覆沒的反倒是你？我六萬大軍這就這樣被你賠了進去，你慚不慚愧？”

    餘輝何止是慚愧，簡直是驚恐，因為他知道，晉王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那定王太過狡猾，末將失算了。”

    晉王又往他身上踹了一腳，罵道：“我看不是他狡猾，是你太愚蠢！”

    這話說的好像他這個主帥本身沒有一點責任。

    餘輝顫巍巍地伏在地上，渾身冒冷汗。

    “末將願意戴罪立功，去向定王追討這筆血債！”

    “戴罪立功？”晉王嫌惡地俯視過去，“你以為，本王還會再讓你領兵嗎？把我最後一點老本也給你賠掉？想得美！”

    他來回踱了幾圈，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來人，把他拖出去砍了！”

    “王爺饒命啊！再給末將一個機會，末將一定將功折罪，擊敗定王為你報仇！王爺！”

    任餘輝再怎麼叫喊，還是被拉到外面，直接斬了腦袋。

    等到叫聲停止，帳內眾人越發驚懼，個個噤若寒蟬，面色發白。

    連餘輝這樣的寵信之臣都被斬了，何況他們？

    晉王緩步走到張奎面前，稍微緩和語氣，說：“張將軍，你心裏現在一定在嘲笑本王吧？”

    “末將不敢。”張奎把頭低下去，有些犯憷。

    “不用否認，本王是該嘲笑，之前你三番五次提醒，要本王小心，可是本王被餘輝蠱惑，就是不聽，現在才落得這個下場。”

    晉王似乎是在做自我檢討，然而在下邊的將領們聽來，卻更像在推卸責任。

    “你們都不用擔心，本王是個功過分明的人，絕不會因為此戰失利，而遷怒於你們，這次所有罪過都在餘輝一人身上，不在你們。”

    聞言，諸將懸在心口的石頭總算砰然落了地。

    張奎轉了轉眼珠，沒心思去管他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急忙勸道：“王爺，朝廷大軍隨時可能反撲回來，咱們需立刻返回州城去。”

    “所言甚是！”

    於是乎，晉王當即下令拔營，連夜逃回了徐州城。

    朝廷大軍的營地內，沈遲收到晉王逃回去的訊息，立馬令全軍乘勝追擊，反攻回去。

    楚紫楠過來送藥，好奇地問道：“你怎麼知道晉王一定會來追？萬一他跟你上次一樣，偏偏不上當呢？”

    “因為此人好勝心和報復心極強，又驕傲自負，容易被勝利衝昏頭腦，根本不可能識破我的誘敵之計。”

    “他不能識破，他身邊還有那麼多將領和謀士呢，難道也不能？”楚紫楠心想，既然晉王能起兵成功，身邊鐵定不乏有識之士的。

    沈遲譏諷道：“因為剛愎自用，不會聽取建議。”

    “看來你確實瞭解這個人。”楚紫楠督促他把藥喝完，轉過身倒了杯茶，坐下來喝。

    “那當然，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沈遲臉上有得意之色，但一想起這幾天楚紫楠老是去看賀蘭楓，心裏就很不是滋味，面色又陰沉下來。

    看來等收復徐州之後，得趕緊把那小子弄走。

    晉王在徐州只剩下不到四萬人馬，而且還有很多是傷員，根本守不住偌大的徐州，而青州那邊的援兵半個月內又無法抵達，最後實在沒辦法，只能捨棄徐州，逃回封地老家去。

    徐州收復後，沈遲沒有急著去收復青州，而是專心於休整三軍，並恢復徐州的秩序。

    青州畢竟是晉王的老家，他在那裏已經經營了二十幾年，勢力根深蒂固，而且往南再沒有退路了，他一定會做困獸之鬥，用盡全力反抗。

    因此，一切須得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