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流民
揚州城外,風沙凜冽。
城外是一眼看不到邊的人群,俱是衣衫襤褸,滿臉疲憊之色,朝著城門口蹣跚而行。
這其中不乏老弱婦孺,丁壯青年。
山坡上,溫寧和蕭宴卿並肩而立,頗有些震驚地看著這一幕。
“怎麼會有這麼多流民?”溫寧倒吸一口冷氣。
他們一路過來,走的都是小道,碰不到什麼人,卻也陸陸續續見到過一些流民。
就連國泰民安的地界都出現了流民,可想而知如今形勢有多嚴峻。
更別說靠近邊境的揚州,如今揚州城城門緊閉,這些流民全在城外自生自滅。
溫寧拉著蕭宴卿往前走去,他們並未換上完好無損的衣裳,而是就著那身襤褸的衣服湊合穿了,整個人灰頭土臉的,乍一眼看去居然和這些流民並無二致,十分順利便融入了隊伍中。
溫寧左顧右盼,尋了一對面目和善,手裏牽著個孩子的夫妻,上前問道:“大叔大嬸,不知你們是哪裏人氏?”
漢子打量了他們一眼,見是兩個年輕人,便說道:“我們一家從滄州來的,你們是附近的山裏人?”
可不,他們現在穿的,就和山裏的野人一樣。
溫寧訕訕道:“不是……”
正當她犯難不知該怎麼說的時候,身後的蕭宴卿開口了。
“我們是晉州人。”
漢子和女人對視一眼,皆是滿臉震驚。
“半月前,晉州已經被蠻人夜襲攻破,蠻人屠戮城中百姓,聽說沒剩幾個活口,你們兩個運氣不錯,竟然能從晉州逃出來。”漢子驚訝地說道。
周圍的人聽說是晉州來的人,都好奇地圍了過來。
溫寧不知道晉州是什麼地方,但蕭宴卿眉頭緊鎖,想來是和他有關係的。
她笑了笑道:“好說,好說。”
這些流民都很佩服溫寧兩人能從晉州逃走,加上兩人年紀不大,流民們也變得格外好說話,溫寧趁熱打鐵,將自己的一些疑問都問了個答案出來。
流民們大多都是從邊境逃難來的,有的家裏還沒被攻破,但也差不多了,有的則是已經無家可歸。
揚州城向來被稱作魚米之鄉,乃是邊境地區的一個糧倉所在,難民們便全數朝著揚州涌來。以至於如今揚州城人滿為患,城門每日只開啟一個時辰,並且限定入城的人數。
如此一來,城外的難民越積越多。
溫寧看著前面排成的隊伍,一眼望不到頭,黑壓壓的全是人頭。
這得排到什麼時候去啊……
兩個年輕人攜手走在難民群中,溫寧看著弱柳扶風的,而蕭宴卿也臉色蒼白沉默寡言,看著就像是個病秧子,本就很多人對他們頗為關注,如今兩人站到了一邊人少的地方去,一些壯漢便朝著他們相繼擠了過來。
溫寧毫無所覺,正想趁現在問問蕭宴卿關於晉州的事,就看見蕭宴卿從地上撿起來一根棍子。
“?”
那根棍子,說是棍子,其實只是一根枯枝,一折就能斷開的那種。
幾個漢子一擁而上,推搡著走了過來。
溫寧這才察覺到周遭的壓迫力。
難民們見了這些漢子,臉上都露出畏懼之色,避讓開來,不過片刻,溫寧和蕭宴卿周遭便沒有其他人了。
溫寧脖子一縮,躲在蕭宴卿身後。她抬起頭,看見不遠處之前說過話的那對和善夫妻不知在說些什麼,最後大叔將手裏的孩子交給了女人,神色堅定地朝這邊走來。
溫寧瞬間就明白了他們的意思,連忙朝著大叔搖頭,張嘴無聲地說道。
別過來!
她倒是不會有什麼危險,不要連累了旁人才是。
那個大叔愣了一下,停下了步子。
溫寧又搖了搖頭,他才麵露擔心地走了回去。
但是落在這些漢子眼裏,便是她在害怕的樣子了。
他們見慣了流民們懼怕的模樣,這種我見猶憐的神色更是激發了他們心裏的快感,更加迅速朝著溫寧擠過來。
只見湊過來的漢子原本打算抓住她,卻撲了個空,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棍子。
蕭宴卿手裏那根枯枝,好似成了一柄劍,破風而來,狠狠打在為首漢子的手背上,沒等他回神,又是一下重擊,敲在了另一邊過來的漢子腰上。
兩下又快又重的敲擊落下,這兩個走在前頭不懷好意的漢子幾乎同時發出一聲痛呼聲,瞬間撲倒在地上。
後頭氣勢洶洶的幾個漢子被這變故嚇得愣住,也不敢上前來了。
他們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幕,這一男一女看起來都是面黃肌瘦的樣子,一看就沒吃過幾頓飽飯,他們一路過來兇狠慣了,也沒碰見過什麼硬茬,這回吃了虧,周遭的流民們都遠遠看著指指點點,頓時心中惱火至極,一人喝出聲罵道:“奶奶的!跟我一起上,趕緊把這兩個人抓了!”
那丫頭姿色不錯,若是賣到怡紅院也能有個好價錢,想到那點銀子,餘下的漢子也紅了眼,一擁而上衝了上去。
蕭宴卿面色不改,手中枯枝精準地打出幾下,一根普通的樹枝被他舞出了謫仙的模樣,到最後身形幾乎沒怎麼變過,周圍就已經倒了一地的漢子。
眾人看的傻眼,這會兒終於回過神來,看著蕭宴卿的眼神滿是崇拜。溫寧瞥了一眼地上這些漢子,心中不屑。
分明自己也是流民,就是仗著力氣大了些,便欺壓弱小,這種人真是無論在什麼地方都不會少見。
蕭宴卿在流民裡頭露了這麼一手,一時之間眾人對這兩個人是又敬又怕,不敢多看他們一眼。
溫寧拉著蕭宴卿朝著那對夫婦走過去,途中經過的流民紛紛避開讓道。
“方纔謝謝大叔義舉,此番恩德我記下了。”溫寧朝著大叔說道。
那個大叔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哪裏,你們也用不著我幫忙,倒是我多事了。”
“能有此心已是難得。”溫寧認真地說道。
在這亂世之中,多的人是明哲保身的,如同大叔這般願意挺身而出的人,已經是少之又少了。
見慣了惡意,驟然碰上這樣的好人,不管怎麼說,也想稍微維護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