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你算計我們
彭奇與裡珩面面相覷,忙帶著兵士入內。
進了門才知道,副將說的綁人,還真是隻綁人。
堂口內,數名匪徒躺在地上痛苦呻.吟,地上到處是嘔吐的穢物。
酸臭味四處瀰漫,裡珩忍不住捏緊了鼻子。
“這什麼情況啊?”彭奇看傻了眼。
副將一個人,把整個山寨都藥倒了?
他也來不及細問,朝後招呼一聲,兵士們快速上前,將地上的匪徒一個個捆粽子般綁起來。
裴川掙扎著要起身反抗,但渾身氣力都提不上,額前細汗淋漓,握著刀的手不住發抖。
他的目光死死盯著站在人後的少女,雙瞳中怒火如驚濤駭浪翻涌。
“你……算計我們。”
幾乎是咬著牙根發出的聲音。
若是他還能行動自如,此刻恐怕已用匕首劃破她的喉嚨。
雲知渺平靜地回望,笑意淡淡。
她道:“裴寨主,這是正當反抗謀尋生路,不是算計。”
一旁,孔秋山已經被綁得嚴嚴實實,腳步虛浮連站都站不穩,仍舊破口大罵。
“我呸!狡猾的臭丫頭,少咬文嚼字,我們一沒打你二沒殺你,你這是恩將仇報!”
她細眉一揚,兩道酒窩深深:“不會用詞就不要用好嗎,我還得感謝你們把我綁架了?”
誠然,這些匪徒是沒有對她和淮竹做什麼實質性傷害。
但綁架就是綁架,受害便是受害。
她可沒有斯德哥爾摩綜合徵,會對綁匪產生什麼友好同理心。
厚實的大氅落在她肩頭,陸時棠擋在她身前,遮住那些憤恨的視線,指節修長的手靈巧地將繫帶繫好。
“姐姐不必理他們,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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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山間幽靜一片。
墨色天際中星子連片,冬日凜冽的風摧刮,山林嘩嘩作響。
夜鴉寒啼中,山間窄路亮著幾盞燈籠,引著隊伍有序下山。
一眾食物中毒的匪徒被兵士綁成了串,痛苦聲連片,在彭奇的吼聲中艱難地踉蹌前行。
得以重見天日,饒是外頭烏漆嘛黑一片,雲知渺的心情依舊很好。
淮竹尤有一種劫後餘生的後怕感,望著前頭烏泱泱的人頭,嘆道:“可算是把這些人都抓了,若不然還不知要禍害多少人。”
雲知渺不置可否,匪患一貫是令官府頭疼的存在。
西蒙山離上陽都並不遠,尚且如此,其他偏遠之地更不消說。
這個時代不比她前世生活的地方,沒有科技沒有完善的社會制度,在巨大的資訊差下、無法抗衡的天災下,難免會有人迫於生活或是不願勞作,從而落草為寇。
抓不盡除不完,年年如此。
她望著沉沉遠山,嘆一口氣。
真背時啊,她要是還活著多好,也不用穿來這個落後的封建王國。
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一定不會熬夜肝那個破論文……哎喲!
想得太入神,她腳下踩空,下臺階時結結實實跌了一跤。
淮竹忙將她扶起來:“小姐沒事吧?”
“沒事,就是扭了一下。”
雲知渺嘶聲,動了動右腳踝,一陣鑽心地疼。
“先扶我去邊上緩緩。”
她撐著淮竹的手,一瘸一拐挪到窄石旁坐下。陸時棠正於前方帶路,見她沒有跟上,忙將領隊的差事交給裡珩,逆著人流朝上尋她。
“怎麼了?”
“沒事,就是扭了一下腳。”她輕輕揉捏著腳踝,疼得皺起眉頭。
陸時棠沉吟片刻,在她身前蹲下。
“我揹你。”
“啊?”
還未作答,少年握上她的手臂,稍稍往前一帶,她便趴在了少年寬闊結實的背上。
她的長髮朝前滑落,掃過他的鼻尖,帶著淡淡香氣。
陸時棠用手臂託著她的腿,上身微微前傾,撐住她的重量。
“這不好吧,你不是還要領隊伍嗎,其實我可以自己慢慢走。”
“無妨,有裡珩在前面領路。”
陸時棠揹着她走得輕鬆自如,腳步卻放得很慢。
少女的手只是虛搭在他肩上,他抿了抿唇,騰出一隻手輕輕握過她的手腕,環住自己的脖頸。
“這樣不容易摔……”他解釋道。
雲知渺應了一聲,雙手不自覺摟緊了他的脖子。
兩抹纖白貼著陸時棠頸間,少年眼睫微垂,唇角忍不住翹起。
他微微側頭,望向少女精緻的側臉,月色在她臉上灑落,朦朧柔和。
山間的路很靜,陸時棠莫名覺得心中安穩,好似只是離她近了一些,心底那些喧囂的念想就得到了撫慰。
前方隊伍不時傳來匪徒們的痛呼與叫罵聲。
其中嗓門最大的要數孔秋山,他氣急敗壞的聲音裡夾雜著些許卑微:“官爺,講點道理吧,讓我去林子裡方便一下,我真的快拉褲兜了!”
“少耍花招,老實點!”
“我沒耍花招,絕對不跑啊!”
一道冷漠的聲音摻雜進來:“孔秋山,有點骨氣,西山寨的人從不求人,別給老子丟人。”
“大哥,我真憋不住了,那臭丫頭太狠了,到底在菜里加了什麼玩意兒……”
……
雲知渺趴在陸時棠肩頭,懶洋洋地聽動靜,輕輕嘆了口氣。
陸時棠溫聲道:“不必擔心,待回城這些人戍營都會處理,不會再有機會報復。”
“啊,我不是擔心這個。”寒風吹進脖頸,她朝毛茸茸的大氅圍領裡縮了縮,“是可惜了我精心挑選的乾果,都怪這些人,全給丟了。”
聞言,陸時棠輕輕笑起來:“沒有丟,都在馬車裏,已經讓人把馬車送回國公府了。”
“真的嗎,那太好了!”
她又開心了,開始和陸時棠絮絮叨叨地說回去要用乾果做什麼吃食,好似全然沒有受到這次綁架風波的影響。
陸時棠靜靜聽著,側頭望向少女嬌憨的面孔,有些擔憂她是否只是故作輕鬆。
畢竟在土匪窩裏走了一遭,這一日她都經歷了什麼,他無從知曉。
也不好開口問。
他垂下眼簾,瞳色深幽。
那些人哪怕是冒犯了她一星半點,他都會替她討回來。
淮竹跟在兩人身後,聽著自家小姐沒心沒肺還在說做雪花酥的事兒,憂愁地苦著臉。
她欲言又止,斟酌半晌後還是開了口:“陸小侯爺,我家小姐失蹤的事情,應當沒有傳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