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是古怪，明明兩輛馬車相撞，公府的馬車有損，周景瑞的馬車卻是毫髮無傷。

    面對對方的邀請，雲輕宛婉拒道：“多謝三皇子好意，只是我與妹妹乃女眷，與您同乘車架實是有些不妥。”

    “那又何妨，青天白日，本皇子難道還會對你們做甚失禮之事嗎。”周景瑞啪地甩開摺扇，靠在車廂內，神態桀驁，“還是說雲大姑娘心中有鬼，連本皇子的馬車都不敢上，怕發生些什麼，嗯？”

    明明也是長著一張俊美無儔的臉，可那張嘴裏說出來的話，偏偏很讓人生理不適。

    雲知渺在心裏翻了一個白眼，這都冬天了，還玩摺扇呢，裝模作樣都不看季節嗎。

    “殿下身份高貴，我和姐姐可不敢不顧尊卑體統，多謝您的好意了。”

    說罷，她轉而拉著雲輕宛下馬車：“咱們走路去吧，姐姐要看的幾家布行就在前頭。”

    雲輕宛點點頭，提裙邁下馬車。

    周景瑞從未和閨秀同乘過馬車，今日主動提起竟還遭到拒絕，一時心中不快，眉尾下壓。

    他目視著兩人帶著婢女從他車架邊經過，雲知渺的腳步忽然停住，回身福禮道：“既然是殿下的馬車撞上我家馬車，還煩勞您將修繕馬車的費用貼補一二。”

    他擰眉無言，只朝侍從抬了抬眼皮。

    侍從雙手遞上沉甸的荷包，雲知渺數也沒數，直接塞給了曉兒。

    他本以為雲家姐妹還會再說些什麼，怎知她們竟是收了銀子，行完禮直接走了。兩人與婢女走得頭也不回，他捏緊玉骨扇，暗自告訴自己，只是女兒家欲擒故縱的小手段，不出三步，不，五步，一定會回頭看他。

    三步……五步……十步……

    周景瑞眉頭越皺越緊，直視她們拐離了街角，連後腦勺都瞧不見了。

    雲家的車伕暗叫倒黴，牽馬託著車架離開。馬兒噴氣聲將周景瑞的思緒拉回來，他厭煩地丟開玉骨扇，只覺得有一股氣堵在心口，好生難受。

    “殿下，現在咱們去哪兒。”侍從風櫟問道。

    周景瑞滿心煩躁，就好似他以為招招手就能來蹭手心的貓兒，甩著尾巴仰著頭從身側溜走。

    “跟上她們。”周景瑞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他不介意再給對方一次機會，這世間，還沒有幾個女子能一而再再而三拒絕他。

    -

    “雲大小姐您瞧，這是今年賣得最好的料子，通常用來做外衫，這料子冬天用最合適，花色也多。”長氏布坊掌櫃指了指面前一匹淺薑黃的布，又指揮夥計將同面料的另幾匹都抱上櫃臺。

    “您若覺得閤眼，這價錢也好商量。”

    雲輕宛在布料之中細細比對，並未馬上應承，而一旁曉兒和雲輕宛在布料展示區轉悠，曉兒扯了一塊桃粉色的薄料，朝雲知渺肩上一比。笑道：“小姐，這個好看，適合給你做裙子。”

    雲知渺搖搖頭，指尖指向另一匹淺杏色的：“我喜歡那個。”

    那淺杏色的料子通體無紋，也不如綢緞華貴，曉兒歪頭問：“那個很普通呀。”

    “厚實，用來做圍裙極好。”雲知渺摸了摸那料子，“回頭讓淮竹給我繡一隻小狸奴，不對，要兩隻。”

    曉兒抿嘴笑，餘光忽而看見布紡大門踏進一抹頎長身影，透光的玉骨扇徐徐扇著，薄唇掛著似笑非笑的弧度，惹得布坊裡年輕女子們羞眼偷望。

    “小姐……又是他。”

    雲知渺放下布料，歪頭探看出去。

    只見周景瑞步態悠然，徑直朝著雲輕宛走去。

    “陰魂不散。”雲知渺攥了攥拳，拉著曉兒裝作看料子的模樣，一點一點靠近過去。

    雲輕宛還在仔細看幾匹布料，被周圍的聲音引得朝後轉身，周景瑞就站在離她幾步之遙處，一雙桃花眼揶揄多情。

    “好巧，又碰見雲大姑娘了。”他搖著摺扇，一步一步走得姿態風流。

    雲輕宛沉默，這是巧嗎，這是尾隨吧。

    “您……怎麼在此處。”

    “來布坊，自然是看料子，不然你以為如何。”周景瑞勾了勾唇，上半身微微傾俯，俊俏的臉蛋又離她近了幾分，“雲姑娘莫不是以為，我為你而來。”

    隔著幾重展示櫃，雲知渺聽不清兩人在說什麼，一面若無其事地看布料，一面往那邊挪。

    只見雲輕宛那張清麗柔美的臉上露出難以言表的表情，很輕地嘆了口氣，搖頭道：“臣女並沒有這樣想。”

    “如此便好。”周景瑞搖著摺扇，眸底含笑。

    “那殿下您……”

    雲輕宛後半句話還未說出口，冰涼的玉骨折扇忽而抵碰她的唇。

    “噓，出門在外，不要透露本皇子身份，我行事向來低調，不願在坊間引起注意。”

    二人的距離不遠不近，但終究男女有別，周景瑞用貼身的摺扇做出如此動作，不可謂不輕佻。雲輕宛又羞又惱，一口氣憋在心頭，又不好發作，只得沉默地點點頭，不著痕跡退開半步。

    “他是在耍流氓吧？”雲知渺用料子擋住自己半張臉，盯梢間忍不住和曉兒吐槽。

    曉兒懵懵懂懂：“應該……沒有吧，三皇子溫朗俊逸，不像是登徒子呀。”

    “小姑娘懂啥。”雲知渺恨鐵不成鋼地輕輕戳著曉兒腦門，“那都是表象，長得越好看的越會騙人，而且你看他的心思都擺在臉上了。”

    常言烈女怕纏郎，更何況這兩人本來就是命定的一對，雲知渺盯著周景瑞，心道絕不能讓他們有再發展的機會。

    她將看好的幾匹布料抱上，而後快步上前隔在兩人中間，俏生生笑道：“姐姐，我選好了，咱們走吧！”

    雲輕宛正愁如何擺脫周景瑞，聞言也點頭，與那掌櫃囑咐著：“櫃上這六種花色的各要十匹，送到國公府便可。”

    佩蘭正要遞上銀錢結賬，周景瑞卻搶先一步，將沉甸甸的荷包隨手擲上櫃臺。

    “今日車架驚了雲姑娘，還未好好賠罪，這些布就當是賠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