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折微弱而橙黃的光映在陸時棠臉上，勾勒出他俊秀的容貌。

    “是為戍營的差事而來。近一兩年上陽都地下錢莊猖獗，尤其這半年越演越烈，錢莊以強制手段逼迫百姓簽下契條，前些日子已經接連鬧出了三樁命案。”

    他的聲音是一種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清凌語調，只是和雲知渺說話時，總格外帶一些溫軟。

    “陛下責令戍營暗中徹查，董指揮使將這個差事交予我手，手下人跟進中，發現這個地下錢莊背後之人身份不明，據潛伏在地下錢莊的暗探反應，每有大量現銀珠寶金器轉進錢莊，會很快沒有蹤跡。但那些消失的現銀與珠寶金器，都被秘密運往一個地方。”

    “所以，是南音寺……”雲知渺喃喃低聲。

    他點點頭，腳步放得很慢，以便她能跟上。

    雲知渺沉思起來，寺廟乃佛門清淨地，若與市井金銀案扯上關係，實在有些讓人譁然唏噓。

    原書中南音寺被皇帝下旨禁封，不久之後又將五皇子周景盛發配封地，難道是因為這個。

    如若是因為地下錢莊，五皇子又在其中扮演一個怎樣的角色呢。

    斂財，結黨……

    假設上陽都地下錢莊的背後是五皇子，他所做的這些事的確會讓皇帝震怒，但皇帝坐在龍椅上，自己也是從皇子爭鬥裡走上來的，不會不清楚兒子們私下這些動作。

    書中寫皇帝放任兒子們爭鬥，即便有暗害栽贓的事，也從不深究對錯，只看哪一邊手段乾淨，哪一邊更有能力坐穩儲君位置。

    按照這種人物設定來看，皇帝不太會因為五皇子秘籌金銀，就將其發配封地。

    她想不明白。

    許是想得過於出神，她腳下忽然踩空，整個人朝前趔趄。

    陸時棠眼疾手快扶了一把，一隻手握在她肩膀處，朝自己身邊攬近。

    兩人身高相差半個頭，他低頭時，雲知渺剛好站穩，抬頭和他視線相撞。

    昏暗之中，少女的容顏渡上一層朦朧光影，飽滿的唇，秀如楊柳的眉，還有那一雙燦勝星辰的杏眼。

    他的視線流連，握在她肩頭的手心發燙，那種悸動的渴望靠近的可恥想法，猶如燎原之火，燒得心尖也滾燙。

    “你幹嘛這樣看我？”雲知渺疑惑的望他。

    陸時棠半垂眼睫，勾著唇溫和一笑：“沒什麼。”

    他鬆開她的肩膀，改為握住手腕：“我牽著姐姐走，這樣不容易摔著。”

    這段地下洞道很長，且支路繁多，他們仔細觀察一番，像是在天然地洞的基礎上又人為修建過。

    兩人一面找路，一面觀察四周動靜，隨著拐過幾個支路，洞道兩側逐漸開始有了壁燈，兩人對視一眼，將火折吹滅，走得越發小心警惕。

    遠處有細微的沙沙聲傳來，是鞋踩在沙石上發出的聲響。

    陸時棠將雲知渺護到身後，食指壓在唇上輕輕噓聲。

    腳步聲越來越近，還夾雜著幾句哼歌聲，那聲音稚嫩又歡快：“摘豆角，不待老，甜的嫩，老的飽……唔呼呼……”

    雲知渺以口型無聲說：“是小沙彌。”

    陸時棠點頭，兩人隱在陰影處，靜待人走近。

    “豆角雖嫩不傷人，五月桃李已入……”小沙彌一蹦一跳，將手裏一枚果子高高拋起。

    果子個頭大，沒有穩穩落回小沙彌的手中，反而滾到地上。

    小沙彌蹲下將果子撿起，袖口蹭乾淨果子上沾染的灰塵，剛要咬下一口，餘光陡然瞥見右後方的地下，拉出兩道極淡的影子。

    “五月……桃李已入唇……”小沙彌假做若無其事，緊張的斜著眼睛盯地上影子。

    須臾後，兩道影子小幅度晃了晃，朝他悄聲靠近。

    小沙彌沒有一絲猶豫，立時拔腿就跑。

    雲知渺與陸時棠緊追不捨，前方的稚嫩童聲順著風聲往後傳：“銀子都還給你們了，一直追著我幹什麼啊——”

    兩人篤定小沙彌熟通此處地形，還要靠他找到出去道路，自然窮追不放。

    但小沙彌滑不溜丟像只泥鰍，在岔路間鑽來躲去，不一會兒又不見了蹤影。

    他們追到一處空暗無光的空屋，那屋子嵌在石壁之間，陸時棠點起火折用微弱的光照去，地上稀疏地擺著幾隻大木箱。

    雲知渺小心掀開地上一個箱子，被灰塵嗆得低聲咳嗽。

    “好像……是蠟燭和線香。”她揮開灰塵，隨手翻了翻。

    陸時棠聞言，也同樣開啟其他木箱，無一例外都是寺廟中常見的供奉用物。

    除開地上的木箱，四周牆壁還掛有幾幅古畫，兩人藉着火折光一幅一幅看過去，也並未找到什麼線索。

    “看來只是一個堆放雜物的地方。”陸時棠皺眉。

    閃爍的火折光晃過他們面前的古畫，雲知渺忽而咦了一聲，抓住陸時棠的手，把光源移回去。

    “你看，這幅畫和別的不一樣，中間哪個地方……”

    陸時棠聞言舉著火折再次照向畫，在光源緩慢的移動中，果然發現中間那處透光，且形成一個珠子大小的孔洞。

    陸時棠取下古畫細細觀察畫後的牆壁，指節在牆上輕叩敲擊，牆石發出沉悶的聲響，但那聲響不同於普通牆體，沉悶之中帶有空音。

    “應該有暗門。”他低聲。

    他朝著孔洞邊緣細微凸起處按下去，隨後牆體開始顫動，方纔還平整的地方，從中間分出一處缺口。

    缺口不大，僅能容納兩人蹲身前行。陸時棠先是進去觀察一番，確認沒有機關暗器，纔將雲知渺拉了進去。

    雲知渺手腳並用一點點往前爬，這感覺就好像回到前世去玩密室逃脫的時候，緊張小心，腎上腺素增高。

    很快這處缺口就到頭，前方頭頂處被木板蓋著，陸時棠小心推開沉重的木板，明亮的光線從裡面洩進來，讓雲知渺下意識抬手遮眼。

    兩人沒有輕舉妄動，觀察著裡面的環境。

    這處缺口連通的竟是一個房間。

    房間裝飾極其簡約，屋中擺著禪座與香案，大開的窗扉日光傾撒，角落處的小香爐檀香嫋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