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新一月的月俸已經發下去了，上月府內支出女兒也核好賬，請阿孃過目。”廳中，雲輕宛將賬本遞到國公夫人面前，靜坐著等待她查閱。

    國公夫人隨手翻開幾頁，入目便見字跡娟秀，條款羅列清晰，不由得滿意點頭：“宛兒的庶務學得越發好了，不枉我費心教導。”

    自去年起，雲輕宛就被國公夫人手把手教著處理庶務，於高門大戶的嫡女而言，容色或是才情其實是次要，家底和能力纔是首要。若有一手將後宅打理得井井有條的本事，不管嫁去哪家哪戶，都能當個妥帖的主母。

    “女兒能力尚還不足，定會認真學的。”雲輕宛莞爾。

    “你有心學就是最好的。”國公夫人微微笑著，朝外望了一眼天色，“應是快到辰時了，可差人去清籬苑，將知渺叫來同用早膳，用過早膳後你們姐妹二人便隨國公爺去宗祠。”

    雲知渺應下，與伺候自己的婢女佩蘭囑咐幾句。

    只是佩蘭剛要邁出廳子，雲知渺已經迎面走進來，她身後還跟著捧了兩隻食盒的淮竹與青竹。

    “給阿孃和姐姐請早。”

    “我兒來得正好，快坐下用早膳吧。”國公夫人慈愛地拉過雲知渺的手。

    雲知渺朝圓桌上一望，清一色的白瓷碗中盛有擺盤精緻的各類醬菜，清粥海碗擺在中央，冒著熱騰騰的霧氣。

    周朝人三餐都用得清淡，就算是公府這樣的門第，早食翻來覆去也就只是那些定例。

    雲知渺招招手讓淮竹青竹上前，兩人將食盒開啟，動作麻利地把東西一樣一樣擺上桌。

    “阿孃，我今晨早起做了一些吃食，您和輕宛姐姐一起嚐嚐吧。”

    六個青花寬碟依次擺開，國公夫人將目光投去，竟是一樣都不認識。國公夫人本就出身權貴之家，嫁入公府後更是榮華享盡，出入宮宴如家常便飯，不說嚐遍天下美食，也算見慣山珍海味。但面前這些怪模怪樣的吃食，還是頭一次見。

    “這是煎餅果子，這是紫薯球，那個叫流沙包。”雲知渺一一介紹過去，“長長的這個是油條，可以幹吃也可以泡進豆漿裡。”

    她給國公夫人和雲輕宛一人盛了一碗豆漿，剛煮好不久的豆漿加了少許的糖，清香味撲面而來。

    “紫薯球和流沙包都是甜口的，煎餅果子是鹹口的，阿孃和姐姐試試哪種更合口味。”

    國公夫人與雲輕宛相望一眼，都難掩驚詫。這些……都是早膳用的嗎，尋常家中早膳多以醬菜佐清粥，偶爾也會食蒸餅或麪皮湯，從未聽過雲知渺說的這些東西。

    “我兒當真孝順，一大早便做了這麼多。”國公夫人驚訝之餘也心裏熨燙，同時又忍不住想，各家貴女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女兒這樣勤快惠質，都是在小村子裏吃苦磋磨出來的，又心疼的無以復加，一時間百感交集。

    “阿孃先嚐過再誇我吧。”雲知渺笑吟吟地彎著眼睛。

    國公夫人連說了幾聲好，執起骨筷在六個青花碟中選擇片刻，伸向了流沙包。

    嫩黃色的外表鼓鼓囊囊，還是溫熱的，國公夫人試探性咬下去，一種甜中帶著微鹹的味道充斥舌間，說不出的奇特。她忍不住慢慢咀嚼，讓那股濃香化開。

    淮竹和青竹侍立在一旁低眉斂目，餘光盯著那流沙包，心中還在不停回味。方纔在清籬苑時，這些東西剛出鍋，小姐就給她們挨個嘗過一遍。如果說吃第一個煎餅果子時心裏還惶恐忐忑，那麼後面幾樣兩人完全就是半推半就，然後含淚說真香。

    國公夫人吃完一整個流沙包，胃口都開啟了，瞧著旁邊的煎餅果子賣相還不錯，選擇繼續嘗試。

    雲輕宛小口咬下半顆紫薯球，綿密的紫薯內陷還有些燙口，她下意識想要呼氣，但骨子裏注重儀態，連忙用另一隻手掩住嘴，待到燙的感覺散去，口中便只留下恰到好處的甜。

    雲國公剛結束晨練，換了乾爽的衣袍走進廳子，便見一向矜貴自持的妻子正拿著一大個他沒見過的吃食在咬，連嘴角都沾了醬汁。

    “夫人在吃什麼？”雲國公雙手背在身後，望向一桌子稀奇古怪的東西，“大廚房什麼時候弄了這些新花樣。”

    國公夫人連忙拿帕子在嘴邊印了印，手裏還捨不得把咬了一半的煎餅果子放下：“哪裏是大廚房，都是知渺做的。國公爺快嚐嚐，滋味新鮮得很！”

    “哦？”雲國公露出笑臉，撩袍坐下，“那我得嚐嚐看！”

    婢女旋即就上前為雲國公佈菜，雲知渺方纔在小廚房已經吃了一些，並不怎麼餓，就捧著半碗豆漿小口慢慢喝。

    雲國公早就吃膩了府中十年如一日的早膳，聽這些是雲知渺做的，又看模樣稀奇，不免躍躍欲試，心中盤算好，就算味道一般，他也要誇出朵花來，不能辜負女兒一片心意。

    他接過婢女盛好的豆漿，先是淺嘗，品了一番滋味後，點頭稱讚：“清甜可口，甚好！”

    雲知渺夾取一根油條遞去：“阿爹試試這個，可以沾著吃！”

    雲國公慈愛地應下，接過咬下去發出一聲咔嚓脆響，又照著雲知渺教的沾了沾豆漿，登時呈眯眼享受狀。

    一家人吃得眉開眼笑，國公夫人足足吃了兩個煎餅果子，雲國公被油條泡豆漿開啟新世界大門，一根一根沾個不停。而云輕宛鍾愛紫薯球和流沙包，後知後覺自己好像吃得太多了，才羞赧地放下筷子。

    “我兒真是能幹，這個叫……”

    “油條。”雲知渺笑著提醒。

    “對，油條。”雲國公連連點頭，“此物甚好啊，不知明日為父還能不能嚐到……哎呀……”

    月初衝業績的雲知渺一聽，當然是立馬答應：“阿爹放心，明日我再做來，除了油條還有油餅，也是香香脆脆的，裡頭可以加餡料。”

    國公夫人嗔怪著：“別聽你阿爹，我兒又不是廚娘，哪有嬌小姐日日早起做早食的，孝心盡到便很好了。”

    此時，起晚的雲愉安姍姍來遲，一進門就看見自己爹孃一副臉都快笑爛的高興樣子。

    他朝飯桌一看，早膳吃的清粥醬菜都還沒怎麼動呢，樂呵道：“都在等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