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客官是第一次來玉芝樓嗎，是想在廂房用餐還是一樓大堂散座？”

    裴川稍往後避開了小廝的大嗓門，隨手指了指二樓，那小廝便熱情應下，隨後扯著嗓子高喊一聲：“二樓來貴賓三位！”

    在小廝再次九十度彎腰鞠躬將他們送進去後，立時就有另一個小廝來迎接，同樣的面帶微笑，雙手高舉成請進姿勢。

    孔秋山駐足原地，抬頭看了一眼樓頂中央垂下來的碩大橫幅，上書“上陽都第一樓”，他嘖了一聲，和江虎勾肩搭背地嘀咕起來。

    “好傢伙，這家新樓肆夠橫的，居然自封第一樓！”

    “瞧著挺新鮮的，聽隔壁營的弟兄說菜特別好吃，也不知是個什麼味。”

    他們成日跟著裴川給程小將軍效力，近來太平無事，尋常除了操練就是操練，手裏攥著分來的餉銀都沒處花。這幾日總聽人說什麼玉芝樓，吹得天上有地上無，好不容易放一回假，他們就直奔這處來了。

    孔秋山哎聲道：“要我說，活了這小半輩子，吃過最好吃的東西，就是雲小姐做的。這樓肆能比上雲小姐三成的手藝，就算咱沒白來。”

    江虎無不贊同地點點頭，裴川都走到了旋梯中央，一回頭見兩人還勾肩搭背地杵在大堂中央嘀嘀咕咕，牙癢癢地罵了一句：“還吃不吃了，你們兩是準備站在那兒過年嗎？”

    兩人連忙大步跟上，跟隨引路小廝朝廂房去。

    他們進的這間廂房臨近走廊，窗子開啟便能居高看見大堂內人來人往的食客。才一入座，立時進來兩名清秀的小廝，將幾疊吃食擺上了桌。

    江虎道：“小二，咱都還沒點呢，怎麼就端菜上來了？”

    “三位客官有所不知，這是本店贈送的餐前小菜，不收您的銀錢。”小廝笑容擠得像朵花，隨後捧了一本冊子給他們，“本店所售的菜式都在選單裡，幾位可慢慢挑選。”

    孔秋山盯著那些所謂的餐前小菜，眼睛瞪得老大，從未聽過哪家酒樓飯館不要銀錢送菜的。

    他握起筷子，夾向一盤認不得的東西，端詳了半晌，那東西蜷曲成片狀，像點心又不像點心，試探性咬下去，只聽咔嚓一聲響，嘴裏脆得不像話。

    “這是什麼玩意兒，還怪好吃的。”孔秋山兩口塞進嘴裏，邊嚼邊含糊發問。

    “回客官，這是蝦片。您可以再嚐嚐其他小菜，那道是糖漬話梅小番茄，是本店最受歡迎的餐前菜。”

    江虎夾起一顆剝了皮圓滾滾的紅果新奇不已，用舌尖舔了一下，又酸又甜的汁水味道十分特別，嚼幾口嚥下肚，吃了又好像沒吃，但那種酸甜的口感卻讓舌尖不斷分泌唾液，胃口一下就上來了。

    兄弟兩個連連點頭，緊著幾道餐前小菜可勁造，可惜分量不多，他們才嚐出點滋味，就吃完了。

    “大哥快點菜呀！”孔秋山已經忍不住催促。

    裴川覺得兩人實在聒噪，隨手將選單丟給了他們。

    於是江虎和孔秋山擠在一塊兒津津有味地挑選，那菜譜做得極精細，每樣菜的後頭都用工筆畫描了栩栩如生的圖樣，光是看著那些圖畫，就挑花了眼。

    “香煎銀魚塊、青椒煎茄釀、辣子燒肚絲……”孔秋山吸溜一聲，吞下口水，隨後將選單翻了一頁。

    “咦，這兩樣瞧著怎麼有點眼熟？”他眯眼湊近看，忽地扯了扯裴川的袖子，“大哥你看，這是不是去濱州的時候，雲小姐做過的菜？”

    裴川聞言抬眸看去，只見上頭赫然寫著麻辣兔頭、爆炒兔丁。

    當初他們饞這玩意兒饞的不行，還特意中途去了路過州城的酒樓裡，那家掌櫃卻一問三不知，沒曾想上陽都竟然有。

    三人當即將這兩道菜添了上去，又艱難地從眾多菜式裡挑了其他幾樣，湊足九道菜。

    玉芝樓效率極高，他們才坐了一會兒，點的菜便陸陸續續端上了桌。

    望著一桌噴香撲鼻，讓人看花眼的菜餚，筷子都不知先往哪裏伸。孔秋山舉著筷子猶豫了一會兒，先夾了兔頭到碗裡，咬下去辣味直衝天靈蓋，連吸好幾口氣。但那種烤炙的香味又十分霸道，辣歸辣，越嚼越香。

    孔秋山啃完一個直唆手指，盛了滿滿一大碗飯，江虎也不遑多讓，嘴裏像安了粉碎機，筷子應接不暇地夾起就往裏塞。

    與這兩人逃荒難民般的吃相相比，一向不拘小節的裴川都顯得斯文了。

    “真他孃的好吃啊！”孔秋山嘴裏塞的滿滿當當，口齒不清地讚歎。

    “怪不得來這家的人那麼多，咱要是早些日發現，也早就吃上了！”江虎嘻嘻笑道，“雲小姐做的菜咱們吃不上，樓肆還不是花錢就能——哎？雲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