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升，茫茫海面煙波浩渺，月影如柔紗籠罩，似銀色光綢鋪滿長船。

    兵士們三五個圍在網兜邊挑揀打撈上來的海貨，船尾溼漉漉一片，溼潤的腥鹹氣息濃重。

    彭奇和裡珩拖著大竹簍一條一條撿，臉上的笑容藏也藏不住，他們至今都還惦記著從上陽都到濱州一路的伙食，在濱州待了這麼久，返程時又能吃到雲知渺做的吃食，別提多高興。

    “這頭大，肉多！”

    “嚯呵，這頭還蹦躂呢，這般有力氣肉一定紮實，丟進簍來！”

    彭奇齜著大牙，抓起撲騰的一尾肥魚，忽地又被網兜裡一些奇形怪狀的東西吸引了目光。

    “這是啥？咋還長刺？”彭奇用手指一碰，差些被扎，嘶了一聲。

    裡珩瞅了半天搖頭：“像蝦，好像又不是蝦，這般怪模怪樣怕是有毒，要不丟回海里去吧。”

    其他人一聽也有道理，這樣難看的東西，也吃不下嘴，若真有毒就遭殃了。

    眾人吭哧吭哧小心將那些認不得的海貨挑出來，正要一股腦丟了，雲知渺急忙叫住：“別扔別扔！”

    彭奇回過神，搓搓後腦勺：“雲小姐，這玩意兒有毒，吃不了的。”

    雲知渺徑直走過去，拿起一柄小鏟子輕輕戳網兜裡蜷曲翻騰的皮皮蝦，肥碩的蝦子半透明的腹腔映出朦朧的橙黃，她像撿著寶似，笑道：“這個沒毒，是蝦蛄，很好吃的！”

    能吃？

    眾人半信半疑，實在想象不出這東西一聲硬刺怎麼吃下肚。

    雲知渺一時也解釋不清，便讓他們將一堆皮皮蝦裝好抬進船艙的灶房，後頭撈到認不得的海貨都留下等她來認。

    倉房中曉兒和淮竹已經在生火燒水，案板上堆著數筐處理乾淨的魚蝦蟹類，雲知渺挑了一些適合做生醃的種類丟進木盆，依次撒進一樣樣調料。

    嗆鼻的辛酸味彌散，嗆得躲在門後的孔秋山和江虎忍不住打噴嚏。

    “這啥玩意兒，黑黢黢一盆，能吃嗎？”

    “雲小姐做的肯定能吃，就是不知道吃起來啥味。”江虎道，“你說，有咱的份嗎？”

    孔秋山十分猶豫，他們又不像陸正將那些人，同雲家關係好，先前來上陽都的路途上，就一頓也沒蹭著，回去怕是也沒份。

    他想起正事，低聲罵道：“吃啥吃，虎子你忘記咱們是來幹嘛的嗎？”

    江虎“噢噢”兩聲，對哦，他們是來給大哥解決感情問題的。

    “那……現在去說？”

    孔秋山點點頭，雙手背在身後，輕咳一聲裝作若無其事走進去，江虎連忙跟上。

    “曉兒，把那些配菜切一切，一會兒要用。”雲知渺拿著木杵攪和生醃料汁，吩咐了一聲。

    曉兒應下，雲知渺正要轉身去拿東西，冷不丁身後竄出兩個咧著嘴的人，差些把她嚇一跳。

    “你們幹嘛？”

    江虎尷尬地笑了兩聲，如蒼蠅搓手般摩挲手掌，不停拿手肘戳孔秋山，低聲唸叨：“大山……你說呀……”

    孔秋山十分緊張，實在是這種事情難以啟齒。

    “雲小姐、你……我們……額……”他梗了半晌，不知如何開頭。

    雲知渺眨巴著眼睛等他開口。

    他乾笑著：“雲小姐在忙嗎……”

    “是啊，然後呢？”

    “然後……”孔秋山撓撓耳朵，“然後要幫忙嗎？”

    雲知渺古怪地睨了他們兩眼，搖頭道：“不用。”

    說罷，她繼續低頭搗鼓料汁，剁碎的小米椒點綴進料汁裡，擠入幾顆小青桔的汁水，辛酸味更加嗆鼻。

    孔秋山和江虎盯著一盆生醃看，眼見著她拿筷子沾了一點料汁嘗味，濃烈的辛酸味刺激味蕾，讓他們認不出舌尖分泌唾液。

    雖說看著怪模怪樣，但這味道著實有些開胃。

    “雲小姐，這是什麼……”

    “醃製的海貨。”

    江虎擠到前面，伸著腦袋看：“這是都是生的呀，不用下鍋煮嗎？”

    “不用，料汁能醃熟的。”

    兩人似懂非懂，又相互看了好幾眼，都希望對方再開口往下說。

    “那個……”孔秋山扣着手指，往她身邊湊了湊，憋了半晌支支吾吾。

    “還有什麼事兒嗎？”雲知渺搞不清這兩人門神似的杵在旁邊要做什麼，本來天就暗，兩人又身材高大，十分擋光。

    “大山，你快說呀……”江虎也著急的很。

    “你咋不說！”孔秋山磨牙道。

    江虎悻悻地低頭，這種事兒他是真說不出口。

    雲知渺看著他們一臉憋屈的樣子，試探性問：“有難言之隱？”

    “是……”孔秋山扭扭捏捏地點頭，“其實是有件事想讓雲小姐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