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王和段柔的初次相見，在東極漁村的海邊。

    兩人的相遇帶著些詩情畫意，就像畫本子當中的天成佳偶。

    宋嬌雙手托腮，覺得一切愛情故事的開端都是美好的。

    “不得不說，此情此景還怪浪漫的嘛。”

    她看得如痴如醉，遠處的女鮫人向大海深處游去，岸上的小郎君盯得兩眼發癡，好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琴燼昇一陣啞然失笑，明明想說什麼，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因著受到城主特別交代，海岸邊整整七日都沒人來過。

    這日，宋嬌二人所看到的畫面瞬時發生變化，景州城內的街燈花市上，已然化作少女身的段柔正跟在夏王身旁一路見識美景。

    她初次來到人間，對於此處的每一株花草，每一棵樹都極感興趣。

    人間的熱鬧街市對她充斥著強烈吸引力，讓人慾罷不能，久久難以抽身。

    “沒有見識過凡間的精怪就是容易被騙。”

    琴燼昇莫名說出的這句話讓宋嬌沉思許久，直到畫面飛速跳轉，她弄明白了段柔的身份後。

    段柔作為東海鮫人一族最為年輕的聖女，只需要參加完最後的祭祀封賞大典，便會成為整個族群的聖人。

    可是她這一生永遠再無法等到那樣的榮光降臨到自己身上，一切只因爲她體內的鮫珠被人取走了。

    夏王在景州城中突然感染病症，從此一病不起，幾次險些邁進鬼門關中。

    有人告訴段柔若想要解此病症，必須得用東海鮫人的血肉作為藥引子，再配以鮫珠，方纔能夠痊癒。

    被七情六慾衝昏頭的鮫人猶豫許久，最終還是無法答應。

    東海中，漸漸有其他鮫人浮現於海面上，開始期盼這段段能夠聽到他們的呼喚，回到海里。

    一直在床榻邊照顧夏王的段柔怎麼也捨棄不下他，許多次都曾經對鏡神傷，黯然垂淚。

    琴燼昇看著屋中一直陪在夏王身邊的段柔，面上竟是難得的露出些欣慰神情來。

    “她身上所揹負的不僅僅是自己作為聖女的責任，更因為鮫珠會影響到整個東海鮫人群接下來的命運。”

    “原先我以為她一開始就被衝昏了頭腦，如今看來尚且還有幾分清醒在。”

    宋嬌不願意去摻和別人的家事，尤其是這樣已然破碎的情誼。

    久久沒有等來鮫珠的夏王開始反覆昏迷，好幾次當著段柔的麵口吐鮮血。

    爲着情郎願意赴湯蹈火的段柔漸漸起了動搖之心，她嘗試著用自己的鱗片和血肉來為其續命，可效果卻是一言難盡。

    一直沒有得到迴應的東海鮫人陸續上岸，他們潛藏在凡人中，四處尋找段柔，迫切想要帶她回海里。

    來的鮫人太多，難免會引起城中人的注意。

    隨著日子流逝，城裏也開始有人傳出鮫人現行的流言來。

    牆根處，幾個孩童正說著自家大人見著鮫人時的場景。

    “我阿爹說他們出門在外時都用面紗遮住臉的，生怕被別人瞧見，據說面板瑩白的就跟雪似的，雖然我也沒見過雪，但是聽上去就是白生生的！”

    “你阿爹都沒有見著那又有什麼好說的，我阿哥可是正兒八經見過女鮫人的，他說從來都沒有見過天底下有長得這麼美麗的女子，我倒想看看究竟有多漂亮，竟然能夠讓阿哥整日神魂顛倒，現在都無心做工了。”

    “別人見著有什麼了不起，有機會咱們大傢伙見見纔是，我打算去海邊看一看，說不定哪天運氣好就見著鮫人了，要是他再送我些珍珠什麼的，我可就發財了！”

    孩子們的稚嫩話語聲音的宋嬌一陣發笑，僅此時日，她對於景州城已然十分熟悉。

    此時穿梭過街道，打算回到自己和琴燼昇所下榻的客棧，正走著，突然聞見前邊傳來一股奇異的氣味兒

    氣味有種說不出來的幽深空寂感，她自己好似在什麼地方有聞到。

    大腦飛速旋轉，宋嬌回憶起來時，身旁的人早已走遠。

    兩名頭戴斗笠的年輕女子從她身邊翩然而過，人的容貌雖是沒有看見，但瞧著身段和渾身上下的氣質，應當是哪家大戶人家的小姐，絕非那種吃過苦頭的女子。

    系統發聲說道：“主人，那兩個怕是鮫人吧。”

    宋嬌回過身去向她們多看了幾眼，也道：“應當是吧，她們身上有一種從大海深底裏帶來的氣味。”

    “看來這些鮫人還是有門路可尋的，竟然都已經尋到客棧旁來了，只怕離發現段柔不遠了。”

    同時間察覺出鮫人陸續上岸的，還有夏王一行人。

    多年前所發生的事情，其中有不少都已被刻意省略過去。

    宋嬌回到客棧後，琴燼昇伸手喚她坐到自己身旁，隨後握住人的手腕，眼前畫面再次快速流逝。

    兩人如今都是以神識存在於景州城內，若是沒有他和自己皮肉相連，宋嬌絕然無法到此處。

    眼下被人佔點便宜，也就只能咬牙忍過。

    好在小崽子現在做事情十分有章法，倒是沒有對自己上下其手。

    雨夜，外間電閃雷鳴，狂風大作。

    一間無人可知的密室中，段柔被人五花大綁到其中。

    她嘴裏塞有手帕，眼含淚花，拼命哭泣時，只能發出嗚咽的響聲。

    角落處的油燈只散發著微弱光芒，光線昏黃而渾濁。

    夏王背過身去站立著，許久後才發出一聲長而緩的嘆息。

    宋嬌和琴燼昇十指緊扣，兩人靠站在密室牆邊，雖然心知對方無法看見他們，可也照樣不敢有所動作。

    “他……他打算做什麼……”

    宋嬌驚詫無比，想不到先前濃情蜜意的二人此時為何會出現這樣的情形。

    琴燼昇面色沉沉，咬著牙，一字一句道：“活體取珠。”

    藉着經商由頭來到景州城裏的夏王一行人，實則是爲了取鮫珠。

    傳聞中，鮫珠可抵世間靈藥，若是能夠服用下此物，必定能夠延年益壽，或許還能長生不老。

    段柔遲疑著不肯給出鮫珠，心中還惦記著自己作為聖女的職責。

    爲了給夏王續命，她身上能拔的鱗片已然拔去大半，九年身上的嫩肉都有割下給人做藥引子。

    在她最後萬般無奈，猶豫時，夏王親自替她做了決定。

    密室外緩緩走入兩人，棉布包裹著的木盤上是幾把明晃晃的尖刀。

    刀刃長而彎曲，用來拋開心腹屬實精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