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靈……”

    身後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晁靈微微一怔，轉身看去。

    帝后的身影出現在她的面前，晁靈下意識想要伏低身體行禮，身體卻不聽使喚。

    帝后走到晁靈跟前，那雙鳳眸帶著深深的憐憫之色。

    “真可憐，爲了一個男妖把自己弄成這樣，值得嗎？”

    晁靈的眼神有些懵然，“我記得，曾經帝后說過，這世上的事情沒有什麼值不值得。”

    “哪怕是神，也是有慾望的，即便是達成了自己所願，也會有新的願望產生，所以沒有什麼值不值得，只有願不願意。”

    帝后挑了挑眉，這番話是她幾百年前說過的了，她自己都要忘記了。

    帝后倒是沒想到晁靈竟然記了這麼久。

    不過是爲了給自己犯下的錯找一個藉口罷了，她還記得這麼清楚，實在不夠聰明。

    帝后伸手撥開茫茫雲層，神界的下界便是人間。

    她藐視著底下的芸芸眾生，將晁靈抓過來，“這就是你未來要生存下去的地方，晁靈，我再問你一次，你當真不悔？”

    下界的生靈在帝后眼裏如螻蟻一般渺小不堪，但是在晁靈眼裏，那些努力爲了生存而努力的凡人卻格外的可愛。

    他們的喜怒嗔痴，比神界用光輝鑄造的冰冷假面要好上太多了。

    晁靈早就厭倦了在神界的生活，渡厄只是一個契機。

    一個讓她甘心放棄原先生活的一個很好的契機。

    那些冷冰冰的神仙們總嫌棄她不夠穩重，身為帝后身邊的仙，竟然如此乖張，完全不符合一個神的標準。

    但世上哪有一模一樣的人呢，她不想變成和那些沒有感情的神一樣，她是晁靈，她想要做她自己。

    晁靈望向帝后的眼睛，一字一句認真地說道。

    “晁靈，不悔。”

    #

    婚期當日，離醉靜靜地在門後等著白柔換上紅色的嫁衣。

    白柔換好後坐在梳妝檯上，將散落的青絲盤成一個髮髻，用的是那根玉簪。

    鮮紅的蓋頭被放置在桌前，白柔伸出手，在觸碰到紅蓋頭的時候又將手收了回去。

    晁靈還沒有來，她跟晁靈說好要等她一起的。

    白柔推開門，離醉轉身，看見身穿嫁衣的白柔後眼睛便呆住了。

    白柔柳葉眉之下是一雙顧盼生輝的藍眸，帶著幾分羞怯，精緻的鼻翼下朱脣塗紅，笑靨如花般明豔的臉襯著清晨的一縷陽光，美極了。

    “小九……”

    白柔看著已經呆住了離醉，請喚了一聲。

    離醉這才緩過神來，發著顫的手伸出，“阿柔，你今天好美。”

    白柔抿唇一笑，將手附上去，“難道以前的我不美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離醉急忙否定，搖了搖頭，“你無論什麼時候都很美，我都喜歡，我……”

    “好了好了，不用解釋那麼多，我知道你心裏想的是什麼。”

    白柔哪裏會不明白離醉的心思，哪怕是沒有讀心術她也能夠清楚的感受到離醉對她的愛意。

    從一開始就深入骨髓，不可自拔。

    “我們去看看靈兒回來了沒有，說好了要一起舉行婚禮的。”

    離醉“嗯”了一聲，跟隨著白柔的腳步出門。

    村子裏的人之前便對白柔避之不及，這回白柔回來，那些村民也不敢來打攪。

    倒是稱了白柔的意，即便是隻有新郎新娘的婚禮也比邀請那些喜歡閒言碎語的外人來得好。

    渡厄也早就換上了喜服等著了，聽到敲門聲還以為是晁靈，結果看見的卻是白柔和離醉，他不免有些失望。

    “小少主……你們來了。”

    “靈兒呢？她還沒回來嗎？”白柔問道。

    渡厄點了點頭，眼下的烏青清晰可見，昨夜將一切都置辦妥當後，他也無心睡眠，默默地等候著晁靈。

    但是直到現在晁靈還是沒有出現。

    “我們陪你一起等吧，說不定靈兒是有什麼事情稍微耽擱了一下。”

    白柔寬慰道。

    離醉和渡厄不知晁靈要付出的代價，但白柔知道，她知道要給晁靈一些時間。

    剔骨之刑，不是那麼簡單的。

    但三人一直從天亮等到了天黑，晁靈還是沒有出現。

    渡厄有些坐不住了，他頻繁地往天上看去，彷彿要將天空盯出一個窟窿似的。

    但天際上只有零星點點，月光都被烏雲遮蓋的七七八八，慘淡的月色照耀著人心惶惶。

    白柔也覺得晁靈一定是出什麼事情了，她說過只要事情順利她一定會在第七日趕回來的。

    但她現在也無法去神界，且不說妖力若是低微根本飛不上神界的天宮，就算是上去了，也會被天兵攔截捕殺。

    神是看不起妖魔的，膽敢觸犯神威，便是死路一條。

    如今白影留在白柔身上的神力已經聊勝於無了，白柔無法再在帝后面前偽裝一次，絕對會被看出來的。

    翌日清晨。

    白柔靠在離醉的肩上睡著了，離醉摟著白柔，想讓她睡得更舒服一點兒。

    第七日已經過了，但晁靈沒有出現。

    渡厄站在院子裡站了整整一夜，他轉身衝着離醉說道：

    “對不起小少主，耽誤了你們的婚期，我……”

    “不必道歉。”離醉打斷了渡厄的話，將白柔公主抱起來。

    白柔睡得有些沉，蹙了蹙眉卻沒有醒過來。

    “我先帶阿柔回去。”

    渡厄點了點頭，目送離醉出門。

    然而就在這時從半空中墜落下來一個身影，剛好落在了離醉的面前，院落的大門口。

    白柔被這重物落地的聲音驚醒，睜開眼睛便看見了驚駭的一幕。

    晁靈渾身是血倒在地上，血液順著她的腦後淌出來在地上形成了一個小的坑窪。

    她的雙目緊閉，露出的一小節手臂上全是血口，深可見骨。

    “靈…靈兒！！”

    白柔瞳孔劇縮，慌促從離醉身上下來，跌跌撞撞地朝著晁靈奔去。

    但另一個身影比她還要迅速，直接將晁靈攔腰抱了起來。

    “靈兒，靈兒……醒醒，靈兒……”

    白柔來到晁靈跟前，伸出手去探她的脈搏，微弱到不可見，她身上的創口帶著細密的絲網。

    白柔一下子就知道了這是誰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