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闌珊處，二人的身影攏在華燈下，成了人群中最美的風景。

    白柔回過神來用手指戳了戳離醉的胸口，“你這個笨蛋，這又不是吃的，你……”

    望著離醉那深邃耀眼的黑眸，白柔心神微動，想到方纔他的手劃過自己的唇，便心跳加速起來。

    “可是，很甜。”離醉這麼說著，又將指節上的一抹緋紅舔掉，唇邊也稍微沾染了一點點顏色，似紅梅落玉。

    白柔輕咳了一聲，用手在臉頰上扇了扇風，拂去臉上的燥熱。

    “好了，別鬧，時辰差不多了，我們去看看游龍吧。”

    白柔拉著離醉的手往人流涌動處走去，二人的身影漸漸隱匿在人群中。

    與之同時，在萬千花燈照射不到的幽暗處，一個身影負手而立。

    和熱鬧的人群格格不入，宛如被孤立丟棄的狼崽，他的眼中浮動著焦躁不安的神色。

    晏鹿金色的眸在發顫，他不敢相信自己剛纔看見的一切。

    他好不容易找到她，卻看見她和一隻來歷不明的小妖在一起，二人舉止親密，就好像忘了他。

    晏鹿的胸口起伏不定，他是誰？與她又是什麼關係？為什麼她平安無事卻不來找自己？

    晏鹿覺得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又或者是她有什麼難言之隱，又或者是她受了身邊小妖的威脅，不得不留在他身邊。

    晏鹿如行屍走肉般跟了上去，他一定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鹿哥哥，這個是什麼？好甜！”

    一個穿著花裙子的小女孩指著少年手中被咬了一口的果子問道。

    她生得一張好臉皮，白白的嫩嫩的，像梨花瓣一樣潔淨。

    晏鹿看著手裏千辛萬苦才得來的仙果，寵溺地摸了摸小女孩的頭，“阿柔怎麼連這個都不知道？這個是桃子。”

    “鹿哥哥騙我……”小女孩用手指戳了戳，“它和我見過我桃子不一樣，又甜又香，吃了之後我感覺身體都變得輕盈了。”

    晏鹿將仙果放在小女孩的手心，“阿柔喜歡吃的話，就送你了。”

    “真的嗎？”小女孩的眼睛亮了起來，隨即她想到了什麼，從口袋裏掏出一顆扁扁的光澤黯淡的珍珠放在晏鹿的手裏。

    “我不能白拿鹿哥哥的東西，這個是我前些日子化出來的，送給你。”

    晏鹿看著那顆品質與形狀都十分差的珍珠，勾起唇角，“謝謝，我會好好保管的。”

    如今那顆珍珠被他穿成了項鍊，一直掛在脖子上。

    然而當年的那個小女孩卻再也不會一臉崇拜的看著他，她的目光都給予了另一個人。

    行至海邊，人便越來越擁擠，遠遠的便能看見海上的龍燈已經準備妥當，熒光色的游龍臥在水面上，從遠處望去能夠以假亂真。

    白柔受不了這般擁擠，於是拉著離醉到一旁視野開闊的地方看。

    剛好海邊有一處廢舊的高塔，因為廢棄已久又常有野獸出沒，所以沒人敢去。

    白柔便與離醉飛上了高塔的頂端，在這個位置觀看既清淨又能看得清清楚楚，因為是妖，倒也不必擔心會掉下去。

    飛上去沒多久，游龍便在海中浮動了起來，緩慢地朝著海中駛去。

    從高處看真的像是歸海的游龍，氣勢磅礴，波瀾壯闊。

    “這個世上，真的有龍麼？”離醉忽然開口說道。

    白柔看著他的側顏，笑道，“當然有了，有個本領很厲害的大妖還親自抓了一條龍回家呢。”

    離醉聞言扭頭看向白柔，“是誰？”

    白柔望著離醉，當然是你啊，笨蛋。

    “小九，你明明是妖，卻不相信神的存在嗎？”白柔沒有回答離醉的問題，而是反問道。

    離醉眼底劃過一絲厭惠，“我的確不信神，因為沒有見過，而且他們也並非凡人說的那樣無所不能，恰恰相反，他們什麼都做不到。”

    “所以，信他們，沒有用。”

    可他的母親相信，神明注視著萬物，只要對神明抱有崇高的敬仰，哪怕他們是妖，也會被神明所看見。

    離醉收緊了手拳，然而只有他事實上並不會。

    不論是妖，還是人，神明都不會注意到，他們注意的只有他們自己。

    白柔悄悄地握住了離醉的手，“小九，你的孃親她……”

    “死了。”離醉在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並沒有很大的波動，“死了很多很多年，我不記得有多久了。”

    白柔將離醉的手握緊了，“如果可以的話，能跟我講講你之前的事情嗎？”

    白柔以為離醉會拒絕自己，因為她已經猜到了那不是什麼好的過往。

    讓傷口還沒有完全癒合的離醉親自揭開自己的傷疤，這讓白柔有些負罪感。

    但離醉卻點了點頭，他相信白柔，所以他也不會對白柔有任何的隱瞞。

    離醉的孃親是妖界裡數一數二的美人，一日行走於人界意外遇到了一個身受重傷的同類。

    那隻一條黑蛟，奄奄一息躺在湖邊。

    周遭的人們從未見過黑蛟，決定將他賣到黑市去賺個金盆缽滿。

    是離醉的孃親桑弧救下了那隻黑蛟，將他帶回了家養傷。

    白柔這時說道，“你孃親救下的那個，就是你的父親吧？”

    離醉似乎對父親這個詞彙十分陌生，他點了點頭，深情依舊冷漠。

    他其實是沒見過他的父親的，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

    黑蛟妖力強大，傷勢在照料下也恢復得很快，沒多久就恢復了人形。

    經過數年的相處，他與離醉的孃親互生情愫，誕下了離醉。

    後來黑蛟的部下來尋，離醉的孃親才知道，她偶然救下的黑蛟竟然是就是妖界的妖皇浮止。

    白柔訝異，妖界應該沒有魔界那麼混亂，不過離醉竟然是妖皇之子，那麼他為何又會落入捉妖師的手中？

    離醉沉下一口氣，當時的他尚在襁褓，這些都是他孃親說給他聽的。

    桑弧跟著浮止回到妖界，被浮止封爲了皇妃，一時間風光無限。

    但桑弧也發現了，浮止身為妖皇並不止有她一個女人，在此之前浮止還有數十位皇妃，一個正宮皇后。

    桑弧初來乍到還未浮止誕下子嗣，便成了她們的眼中釘。

    而桑弧慢慢的發現浮止也不似從前那般愛她，他總是事務繁忙，一年也見不到一面，偶爾的一次探望還是爲了看離醉。

    而且浮止一直都沒有為離醉取名字，因為在妖界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在妖后誕下子嗣之前，妖皇殿下生下的所有孩子都不能取名字。

    桑弧看見說自己事務繁忙的浮止身邊美人不斷，漸漸地心灰意冷。

    帶著年幼的離醉離開了妖界，浮止並沒有阻攔。

    或許他也已經不再愛桑弧，也忘記了在人界對她許下的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諾言。

    “妖與人的壽命不同，數萬年的漫長時光要做到從一而終太難了，更何況本座還是妖界之主，桑弧，你應該能夠懂我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