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翠蓮喂完兒子，看到女兒沈金花還在盯著鍋裡剩下的粥看，忍不住冷哼了一聲。

    “你個賠錢貨，吃完了一碗還不夠，還盯著鍋裡的看什麼？”

    沈雲楊默默地喝著粥，聽到妻子對女兒刻薄的話也沒有說什麼。

    沈父看到自家兒媳那刻薄的嘴臉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翠蓮，金花沒吃飽你就讓她再多吃一碗能怎麼樣？大不了把我的那份口糧分給金花一份！”

    劉翠蓮聽到公公的話，翻了個白眼：“公公，現在是災荒年，我們是在逃荒。好不容易找到點吃的，當然要省著吃了！公公你的口糧要是吃不完還不如給我兒子吃。”

    “金花她一個小丫頭，能吃多少東西？你大孫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天天都吃不飽……”

    “夠了！劉翠蓮！這是你對我爹說話的態度？這個傢什麼時候成了你做主了？”

    沈雲楊忽然站起了身子，梗著脖子對劉翠蓮吼道。

    “你看看人家弟妹，不光有勇有謀，還溫柔賢惠！你再看看你！”

    “不尊長輩！不孝父母！對自己女兒都能刻薄到這個份上！”

    沈雲楊說話的聲音太大，四五歲的孩子被嚇得大聲哭叫了起來。

    劉翠蓮被嚇得不敢出聲，只能低頭哄著懷裏的兒子。

    沈母聽到沈雲楊的話卻不樂意了。

    “老大，這話你就說得不對了。女娃子吃那麼多做什麼？男娃吃多點長身體才重要……”

    沈雲楊不敢違逆母親，卻也不肯再聽，轉身走出了屋子。

    沈父趁亂給沈金花盛了一碗粥，正打算偷偷遞給沈金花。

    等轉身的時候卻發現，剛剛還在屋子裏的沈金花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

    沈金花被父親發火的樣子嚇了一跳，偷偷轉身出了屋子。

    忽然聞到隔壁傳來的一陣陣香甜的烤紅薯的味道。

    就一路聞著香味到了沈雲楓這裏。

    一家三口正烤著紅薯，平安吃了半個就不肯再吃。抬起頭的時候發現沈金花的小身影就在門口。

    一臉怯怯的樣子，明明饞得不停地咽口水，卻不敢上前討要。

    平安看著手裏剩下的半個烤紅薯，猶豫了一下就遞給了沈金花。

    “金花妹妹，你就在這裏吃好了，不要拿回去。”      

    平安皺著眉頭，奶聲奶氣地說著。上次的教訓她可還記得呢。

    沈金花連忙點頭，不分三七二十就把紅薯往嘴裏塞。

    嘴裏還在模模糊糊地說著：“嗯嗯，上次哥哥給的饅頭都讓我娘搶走了。”

    沈雲楓看著沈金花的樣子，眼睛裏的情緒晦暗不明。

    劉翠蓮這個人刻薄寡恩他是知道的，沒成想對自己的親生孩子也能偏心偏的這麼厲害。

    嘴張了張，到底意識到自己的能力有限，做不了什麼，也就什麼都沒說。

    陸淺輕聲呼喚沈金花：“金花，金花！

    沈金花看到陸淺向自己招手，猶豫了一下還是朝著陸淺走了過來。

    這個嬸孃原本和母親一樣刻薄，可是最近不知道是怎麼了，居然變得溫柔善良。

    沈金花怯怯地看著陸淺，嘴裏輕輕地喊了聲：“嬸孃。”

    陸淺應了下來：“金花在自己家吃不飽嗎？”

    沈金花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娘兩三天才給我吃一頓飯，還就給不點兒。”

    沈金花說著，眼眶裏的淚水漸漸積聚，大有決堤的趨勢。

    陸淺皺了皺眉頭，沈金花這麼小的年紀，竟然天天捱餓。

    她想了想，開口：“金花以後每天等你娘出去之後找機會來嬸孃這裏，嬸孃分一些吃得給你。”

    沈金花長大了嘴巴，一臉的不可置信：“真的嗎？”

    陸淺粲然一笑：“當然是真的。”

    夏日裏的暑氣說來就來，蟬鳴聲一重蓋過一重。

    修整過幾天，村民們重新踏上了逃荒的征途。

    四五十人的隊伍拉了二三十米長，隊伍裡青壯年佔了一小半。老弱婦孺卻佔了一大半。

    女人和小孩子還好，面對酷熱的天氣好歹還可以撐一撐。

    隊伍裡的老人面對夜以繼日的行程，日益炎熱的天氣，卻是實在難以支撐。

    老張今年不過五十幾歲，但是在這個年代也算是高壽了。

    年輕的時候灑脫不羈，沒有成親更沒有攢下什麼家底。

    老了老了，趕上饑荒，跟著大家夥兒趕路，連個照應的人都沒有。

    災荒年糧食是稀缺，可水源同樣少。

    大家夥兒在上一個地方補充的水這幾天已經喝得差不多了。

    老張年紀大沒有力氣，更是沒有背多少水。

    此時又餓又渴，看著天空上那炙熱的烈日，彷彿一個太陽兩個大。

    沈雲楊一家在老張的旁邊走著，眼看著老張的身形越走越晃，已經不能走直線了。

    沈雲楊四五歲的兒子看著老張的樣子，天真地問自家爹爹：“爹爹，張爺爺是喝酒了嗎？”

    沈雲楊抱着兒子，順着兒子細弱的手指頭看向老張。

    老張此時卻是已經被曬得不行，在沈雲楊的眼底下直直地倒了下去。

    沈雲楊剛要衝上去，手就被劉翠蓮拉住：“別多管閒事，萬一死了還要費你的力氣給他埋上？災荒年的，哪那麼多閒力氣？萬一是瘟疫什麼的你讓我們娘仨怎麼活？”

    沈雲楊猶豫了一下，看着兒子日漸消瘦的小臉，到底沒有衝上去。

    劉翠蓮見自家相公聽話懂事，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拉著自家相公繞著老張倒下去的身體走到了前面。

    陸淺遠遠地看見地上有個人躺著，旁邊還有村民繞著走，半晌了都沒有人上前。

    她皺了皺眉頭，低聲對沈雲楓說道：“我去看看！”

    沈雲楓順著陸淺的目光看了過去，就見老張大哥倒在地上。

    他點了點頭說：“我陪你一起。”

    平安見狀拉了拉沈雲楓的衣領：“我也要去！”

    三人對視一眼，都是會心一笑。

    逃荒路上，染瘟疫而死是常見的事。

    災荒年，百姓不注意衛生，很容易染上各種病。

    三人這是冒著很大的風險在救人。

    村民們看大一家三口義無反顧的身影，都默默地停下腳步，注視著這三個人的善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