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再見舊人
我以為胡風簫會有另外一個符合他大仙身份的住處,但是苗宇軒和我說的地址,依然是小眉的家。我心裏亂得很,走到了門口還是不想進去,苗宇軒怕我臨時反悔,開門的時候還拉著我的手。
現在已經天黑了,屋裏沒開燈,連以前總是點著香燭的香堂也漆黑一片。苗宇軒拉著我邊走邊叫胡風簫,但是沒有迴音。
我順手把客廳的燈開啟,屋裏一片狼藉。櫃子桌子都砸爛了,滿地的碎玻璃沒有收拾,觸目可及大片已經凝固的血,簡直像個兇案現場。
胡風簫居然把我記憶裡那個避風港一樣的地方弄成這個樣,我簡直想給他倆大耳刮子。以前蘇小眉把這兒收拾得乾乾淨淨,一天恨不得擦三遍地,現在他搞得和豬圈一樣,和我的小眉怎麼可能是同一個人!
“軒軒。”我抓住苗宇軒的小手,“你和姐姐說實話,胡風簫到底是不是蘇小眉?”
苗宇軒怯怯地看著我:“柳姐姐,我說錯了的話,你是不是就拋下四爺了?”
我拍拍他的頭,告訴他我來都來了,至少見到面纔會走,讓他放心告訴我實情。我已經想好了,最壞的結果就是胡風簫殺了小眉冒充她騙我,那我更不能走了,我會留下和胡風簫拼命。
但是苗宇軒給我的答案,沒有任何新意。
而且他們堂口裏所有的兵馬,甚至於盤城的仙家幾乎都知道,十三年前胡風簫專程從長白山過來,本來是要出關去京城的,卻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兒留下,還故意裝成一個凡人。仙家變成不屬於自己的性別本就已經很麻煩了,他還消耗大量的法力,偽裝成慢慢長大的樣子。
胡風簫做戲做得真足,我都佩服起他的耐性了。
既然這件事一再得到確認,我還何必繼續騙自己。
臥房門口,血跡變得更多,屋裏的燈好像壞了,怎麼按都不亮。四處瀰漫着酒臭和血腥,彷彿把我拉回了醫館的那個晚上。
裡面傳來沉重的呼吸聲,像野獸疲憊的低吼。我不知道進去以後看到的是個人還是條大狐狸,也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應付得來,就把手機的手電筒開啟,手機交給苗宇軒讓他幫我照亮,小心地往裏走了一步。
手機的光掃到牆角處一個人影,一看身上那件破破爛爛的紅衣服就是胡風簫,他低垂著腦袋,頹喪地張開腿癱坐著,身邊堆滿了橫七豎八的酒罈子。
這裏麵太黑了,地上的水漬也不知道是酒還是血,我捂著鼻子走近,搖了一下胡風簫的肩膀,他頭歪向另一邊,沒醒。手機的光照在他的側臉上,和小眉一樣邪氣又嫵媚的面龐變得蒼白脆弱。
我的心像被攥了一把,咬咬牙背過身就走。
“柳畫……”
我的腳不爭氣地停下了,慢慢回頭看向胡風簫。
“怎麼……好像有她的氣息……”他半迷糊半醒,撐著地板要起沒起來,反而滑了一跤撞在酒罈子上,狼狽不堪地趴在地上喘息。
苗宇軒把手機還給我,跑過去攙扶他:“四爺!你快醒醒,柳姐姐來看你了!”
胡風簫把他推開,靠在牆上搖頭:“不可能……是幻覺……她恨我,她不會來了……”
“是真的!真的呀!她就在這兒呢!!”
胡風簫再次推開苗宇軒,指著門讓滾出去,正發著脾氣,胡風簫痛苦地呻吟一聲,又倒在了地上。我原來以為胡風簫是喝多了動不了,但這會兒突然看清他從胸前到腰上有兩條巨大的血口子,左腿也變成了狐狸爪子,皮毛都翻著,露出斷裂的骨茬,確實傷得很重。
但是傷成這樣還喝酒,他是真不想活了?
一千五百年的老狐狸,怎麼這麼幼稚啊?
我看不下去,回到牆根推了推胡風簫,看他沒有反應,無奈地嘆了口氣。我背起胡風簫的一條胳膊,叫苗宇軒幫我一起把他弄到床上去,這條狐狸死沉,我和軒軒一人一鬼連拖帶拽才終於把他抬上了床,累得我坐在床邊喘了好一會兒。
胡風簫躺平以後,又嘟嘟囔囔地叫了幾聲我的名字,也聽不出他是真的知道我來了,還是在亂叫。我迷茫地看著他的臉,思考自己到底為什麼突然聖母心爆棚非要救他不可,說不定他下次再用小眉這張臉騙我,我還是會沒底線地接受。
“軒軒。”我自嘲道,“以後火化我的時候,記得去我骨灰裡撿舍利子。”
我不想再看胡風簫了,反正我只是賣給他最後一個人情,剩下的事情與我無關。苗宇軒送我出來,在門口抱著我的腰哭著感謝我,但我心裏空空的,離開小眉家之後又獨自在路上走了很遠,等想起來看時間,離我從家出來已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
兩個小時還好,也不算太久吧。
之前擔心過玄溟會不會回來看到紙條,立刻就怒氣衝衝地跑到胡風簫那裏去找我。我連解釋的說辭都想了很多,但現在估計紙條寫得沒必要了,玄溟應該還是沒回來,他和胡風簫碰頭的麻煩是沒了,可我又有點不高興。
出門前我故意在玄關留了一盞燈,就是爲了暗示玄溟我不打算在外過夜,很快就會回來。但開啟家門時,客廳裡大燈開著,整個屋子都出奇的明亮。想到肯定是有人來過,我馬上警覺地退了半步,如果裡面不是玄溟,我馬上就跑。
“玄溟,你回來了嗎?”我站在門外問。
“什麼人啊?”裡面居然傳出個陌生的粗獷男聲。
我立刻退後,但才退了一步,我就愣住不動了。
玄溟……從客廳走了出來。
他步距極大,兩步踏入玄關把我拽進屋裏,回手關上了房門。
我被他用雙臂扣在防盜門上,他的陰影籠罩著我,讓我幾乎看不到玄關後面客廳裡的情況。但他剛剛拉我的時候,我已經看到了另一個身形健碩的男人坐在沙發上面。
而且,客廳裡還有一個女人的身影。
門關上了,那個女人一扭一扭地走過來,站在玄關前面,不屑地譏笑了幾聲,道:“這不是柳畫嗎?之前看你挺神氣的,怎麼連自己的家都不敢進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