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相信了她。

    開了不遠，車在樓前停下，蘇小眉扶著我出來：“到我家附近，就是四爺的地盤，神仙來了都得打聲招呼，你放心吧。”

    她的家人都在附近甦家屯，只有她一個人在盤城市裏住。

    那顆蛋一直到了她家裏纔不再跳，我輕輕摸了摸蛋皮，之前錯怪它了。

    小眉忙著上香燒紙，給我倒了杯雄黃酒，又點了艾草在屋裏薰著。

    我直覺這些法子對那條蛇不管用，但是也算個安慰了。

    “你也真行，自己在那個烏煙瘴氣的屋子裏，居然沒讓老瘸子把你的魂勾了去。”蘇小眉說。

    “什麼勾魂？”

    “人害怕的時候心神不穩，容易被陰邪之物的幻象迷惑，精魂離體，俗話說就是嚇掉了魂。”

    她這麼一解釋，我覺得大差不差。

    那些蛇攻擊我的時候，我就被半真半假的幻覺一路引到衛生間裡了。

    好在半路那條蛇出現，才保住了我的魂吧。

    “那老瘸子……”我擔心。

    小眉掏出那顆玉石擺在香堂上：“已經收了，丑時未過，一會兒叫堂口的孩子去交給鬼差。回頭咱倆上老瘸子墳頭放掛鞭，給你出口惡氣。”

    我看看那顆玉石，裡面確實出現了一條之前沒見過的黑絮。

    但是再看兩眼，那黑絮就沒了。

    我指著玉石提醒，小眉說：“那是你的牛眼淚到時間了，別怕，睡吧。”

    她敦促我把酒喝了，我還想追問關於那條蛇的事，她直搖頭：“你現在被吸了精氣，動都不能動，先躺著吧，明天再說。”

    吸了精氣？

    我頓時有種唐僧進了妖精洞的感覺。

    “這回知道他不是好東西了吧。”小眉拍拍我的頭，“哪有正經玩意兒吸人精氣的，這都是沒教養的小輩才幹的事。”

    種種說法似乎都擺明了那條蛇不好，可到底他救過我，哪怕是我自己求來的，人家要是不答應，我還不是個完蛋。

    我覺得他挺好。

    唉，該不會是我見色起意，被他迷住了？

    據說精怪都擅長“迷人”，被迷住以後，人家說啥是啥。

    想不通，先算了。好在找到了柳二爺的去向，鐵剎山不遠，我的希望也近了一步。

    我躺下閉上眼睛，身體的疲憊很快把我拉進夢中。

    ……

    “柳畫！柳畫！”

    “醒醒！”

    我艱難地睜開眼睛，發現蘇小眉在跟前搖我。

    “壞事了！”她急忙說，“昨晚上送陰魂的時候那條蛇殺出來砸我堂口，老瘸子趁亂跑了！”

    我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腦子直嗡嗡響，差點又倒回去。

    蘇小眉扶住我：“這老瘸子的鬼魂怨氣很重，還沾染了蛇煞，容易行兇，最近一定會出事。我得找到老瘸子的魂魄去了什麼地方，要報復誰。”

    “他是不是得報復我？”我心裏沒底。

    “你現在有四爺罩著，他沒這個膽。”蘇小眉說，“我去解決，你別摻和了。”

    我是不想摻和，可我一個人更怕，還是得跟著她才行。

    “那堂口還好嗎？”我問。

    “四爺的堂口是說砸就能砸的？那東西也太不自量力了。”蘇小眉冷哼。

    我覺得奇怪，昨天他的意思不是先放我們一馬嗎？何必還趁夜砸堂口。

    而且他看著挺體面的，不至於出爾反爾。

    八成有什麼蹊蹺。

    “他還有可能再來，我跟著你吧。”我提出。

    蘇小眉想了想，點頭答應。

    “蛋給我，找找崔演要去哪兒。”她伸手。

    我把蛋交給她，看她端了個裝著一半水銅臉盆來，把蛋放了進去。一邊拿著艾草在盆上方畫圈，一邊口中唸唸有詞。

    沉底的蛋浮上來，在水盆正中打轉，轉了一會兒，漸漸向着西邊偏移。

    小眉在蛋上蓋了一張符紙，把蛋撈起來還給我，掐指一算，說：“還在中醫館附近。”

    我一覺起來精力恢復了不少，於是立刻出發。

    等趕來老瘸子家門口，發現有人比我們先到了。

    許多人進出醫館，上上下下搬東西，看得我一頭霧水。

    這時，醫館裏走出一個女人，看著年紀三十往上，妝容濃豔，手裏挎著個奢侈品牌的提包，一身網紅穿搭，十分高調。

    她踩著高跟鞋步履如飛，從我們身邊走過的時候斜眼看了下小眉。

    “瞅啥？給你眼珠子挖出來。”小眉張嘴就懟。

    那女人扭頭走了，我趕緊拉住小眉，小聲說：“我要是路上見到你這樣的美女，我也會多看一眼。”

    小眉盯著她的背影：“你呀，軟柿子。她剛纔那眼神，明明就是認出我身上的仙兒了。”

    我疑惑：“她認識四爺？”

    蘇小眉點頭：“感覺不會錯，而且我查到老瘸子的房產已經轉移到別人名下，估計這個女人就是來收房的，肯定不是善茬子。”

    她說完眼睛一轉，拉著我出了樓道，給我遞上那瓶牛眼淚。

    我懂事地自己抹上，只見她衝樓邊槐樹底下問：“這附近還有誰家人去世了？”

    槐樹底下突然蹦出個六七歲的男孩，小嘴通紅，臉慘白慘白的，像個紙人，給我嚇一哆嗦。

    “這是堂口裏的通陰童子，昨晚上就是讓他去送的魂。”蘇小眉說。

    這我知道，通陰童子一般是夭亡的小孩，修成清風后，幫堂口出入地府辦事。

    我們這裏說鬼仙，夭亡的叫清風，橫死的叫煙魂。也有地方說分男女的，但那只是民間說法，陰間其實不分那麼清楚。

    “八號樓的屠老頭子死啦。”那小鬼一張嘴還是奶音，怪可愛的。

    “屠國強？”蘇小眉笑笑，“老瘸子居然第一個找上他，也算幹了件好事兒，說說怎麼死的？別去了嚇著你柳姐姐。”

    小鬼朝我一蹦，大眼亮晶晶：“嘖嘖嘖，那老頭死得可真是太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