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露出假笑，又搖了搖頭。

    “1800萬？”

    這回他總算一拍巴掌：“哎！咱就說美女是識貨的！”

    我是識貨了，人也快背過氣去了。

    有這錢我買個桌子，為什麼不買房？！

    我順了順氣兒，半天擠出一句：“打折嗎？”

    “美女，這工藝您今兒可見不著了，大清國傳下來的，一口價！打折那不砸招牌嗎？我已經夠優惠了，這拿到拍賣行還不得屁股後頭再加幾個0？”

    我趕忙重新數了一下賬戶餘額，心裏有了底。

    實話說，我就算不識貨，也看得出這桌子品相有多金貴，值不值1800萬不說，找到符合標準的就不容易，我在網上搜的沒一個可心。

    但我還有點猶豫，畢竟這個錢光看看我就肉疼。

    “我再去別家看看吧。”我作勢要走。

    老闆趕緊攔住我：“別別別，過了這村就沒這店兒了！我敢說您不論到哪兒都找不著一樣的‘千目鬼臉’！這樣這樣！您買了這個桌子，其他的咱都白送！您要那神龕，我這兒沒有100萬下不來，一樣的黃花梨老料，我送您了！”

    一百萬的東西白送？這桌子怕是水分也挺大。

    不過如果不使勁花一筆，也對不起玄溟給我賬上打這麼多錢啊。

    買貴買錯，回頭再退貨也行，要是不退，告他詐騙是不是也行？

    我發現，人沒錢的時候總想省著花，一旦多了筆意外橫財，那錢就跟不是錢一樣，恨不得馬上揚出去。

    “那行吧。”我擺上笑臉。

    老闆馬上點頭哈腰，把我請回到櫃檯前：“定金三十萬，掃碼，現金還是刷卡？”

    我沒想到他這裏還挺和時代接軌的，就拿手機掃了三十萬給他。

    “得嘞，明兒給您送家去，咱倆加個好友，方便聯絡。”他開票給我，遞過來的時候忽然衝我手腕上瞄了一眼，“對了美女，您仙家的牌位……？”

    我光顧著花錢爽了，差點忘了這件事，立刻說：“‘玄溟真君’。”

    他臉上的笑容明顯收了一下：“哦……好好，呃，敢問您的緣分是祖上傳下來的，還是自己結下的？”

    應該算自己結的吧？

    我說不準，只能報以微笑，不直接回答。

    他沒有追問，但又說：“美女，不知能不能讓小生看看手？”

    我讓他勾起了好奇心，看手相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就同意了。

    他撥了撥鏡腿，精明的小眼睛滴溜亂轉，邊看邊說：“美女大夏天的穿長袖，熱不熱？”

    熱，但是我沒辦法，身上的傷露出來容易嚇到人。

    “美女最近注意點開花的地方。”他說著，正要放開我的手，忽然又拉回去。

    我的袖子在這一抽一拉中滑上去，露出了玄溟送我的金鐲子。

    “吼！海中金！”他推推黑鏡片，“了不得……了不得……”

    我有點不適，急忙把手抽走。

    他往後一倒，靠著椅子搖晃：“美女，有件事兒我得提醒你。這香堂啊，是神仙給人間辦事的視窗，也是接收香火供奉的平臺。”

    “對於一般的小神和地仙來說，人世的香火越旺，越能加持它們的法力，讓他們可以辦到更多的事兒。”

    “可對於本身法力就高強的那些……有了供奉，就像給他們開了一扇爲所欲爲的大門。門一旦開了，就不是你想關，就關得上的。”

    他說完，悚人地低低笑了幾聲，摺扇“譁”地衝我展開，上書四字墨寶“動心忍性”。

    “還有你那顆蛋，不是我說，誰這麼沒良心，叫你掛外頭的？可收起來吧，別招上不乾淨的東西。”他搖扇說。

    我低頭看看腰上的紅繩絡子，心裏忐忑。

    這是小眉讓我掛的呀。

    不可能是故意……

    我走出門去，不安地回頭看了一眼，老闆在裡面又開始大聲講電話。

    “啊，我看見了，是。”他說著，朝窗外瞟過來。

    我急忙收回視線，快步離開了這條街，忽然想起剛剛老闆順手遞給我一張名片，黑色的卡面上燙金的字，“黃立秋”。

    最近遇到的怪事怪人太多，這個老闆也莫名其妙。

    但是錢已經花出去了，先等明天送貨上門再說吧。

    現在快到傍晚，我不想在外面逗留太久，就出了步行街，上天橋到對面去打車。

    走到天橋一半，我的餘光裡瞥見一個穿長旗袍的女人，搖曳生姿地迎面衝我走來。

    我直覺般地停下，她也駐足在我面前。

    這過目難忘的長相，再次讓我感嘆仙家的美貌和人類之間是有壁的。

    蟒秀蓮。

    竟然來盤城找我了。

    她秀目俯視我，櫻唇輕啟：“有緣人，又見面了。”

    我沒有被她的氣勢鎮住，平靜地問：“有事嗎？”

    她看了下我的腕子，我才發現剛剛忘記把袖口褪下來，金鐲子還露在外面。

    蟒秀蓮高傲的神色立刻帶上了怒氣：“他給你的？”

    “你說玄溟？”

    “大膽，你敢直呼他的名諱？”

    我隱約覺得這句話在哪兒聽過，好像就是苗宇軒當初說她的吧？

    “有事說事，不要借題發揮。”我提醒她。

    她冷哼一聲：“你不要以為自己帶了點前世的緣分，就可以在我蟒家正脈面前自鳴得意！你要是識相，就帶著你生下來的穢物，自覺離開‘那位’，以免自討死路！”

    穢物，我的蛋？

    我摸著蛋絡子，沒有應聲。

    她的一舉一動，都讓我感到她知道自己有多美，故意在我面前炫耀。

    “我可是傳承了蟒家歷代積累下來的因果，專為‘那位’的迴歸而奉上的供養，你一介凡人，轉世轉個一兩次和我比起來，也不過自取其辱。”

    她說著繼續走近，我嗅到一股難聞的腥味，皺了皺眉。

    蟒秀蓮殷紅的唇中吐出信子：“他知道我，他在等我。等蟒家正脈所出的最後一個女孩修成人形。在我之前，你和你的前世，不過都是他的開胃小菜罷了。”

    “那你修得還不徹底，”我說，“別再吐舌頭會好一點。”

    她當即瞪起雙眼，蛇瞳怒視著我。

    從剛剛開始，我們身邊的行人就開始減少，一直到現在，一個都看不見了。

    天橋下的車流還在快速穿梭，我判斷不出這是不是幻覺。

    不過我似乎明白了她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是誰告訴你我在這兒的？”我問，“是不是胡風簫？”

    她露出一絲錯愕，我繼續說：“一定是玄溟找到他了，他就把你支來，好讓玄溟拋開他回來救我。你被利用了還不自知，真傻。”

    “你……！”

    我沒有理她，扭頭看著天橋外驟然濃雲低垂的天空，恍然有一道青黑的遊影，即將攜雲帶雨，如閃電般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