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給予毀滅。

    風暴般的雨滴消弭在蛇牆之中，那些祈求的哀鳴聲也終於從我耳中褪去，整條巷子恢復平靜，陰雲無聲地籠罩著我的頭頂。

    要拯救活人，就要放棄一些死人，這個道理如此簡單甚至不需要一個選擇，而是常識。

    一秒鐘的時間也用不到，就決定了。

    玄溟已經收了雨，腳下只有零星幾片積水，倒映著高樓。

    蛇煞的圍堵消解，那股特殊的清氣重新穿過狹長的巷道，把外面的世界與這裏連通。

    玄溟給我披上外套，我立刻轉身離開巷子。這一刻，我只想盡可能遠遠地逃離此地。

    我們沒有回家，玄溟感覺到我情緒不太好，問我是不是要去放鬆一下。

    確實現在回家裡也是帶孩子，我這個樣子實在是不想給那些孩子看到，把他們關在堂子裡不讓出來的話又不忍心，於是決定出來和玄溟單獨待一會兒。

    蘇小眉這次沒有表達不滿，臨走之前把那枚已經黑掉的玉石交給我，隨後帶走了輝叔。

    “四爺，您終於願意要我這個人厭狗嫌的傢伙了？”輝叔和她開著玩笑。

    “再多嘴我可能就改主意了。”蘇小眉揪住他的衣服把他拖走。

    周圍的一切都那麼平靜，剛剛發生的事情只有一地潮溼能證明，我不知道那巷子裡究竟埋葬了多少死不瞑目的鬼魂，在瞬息之間都魂飛魄散。

    我說想去坐坐，玄溟跟著我到步行街上，我看向小廣場，那個下雪的冬日，一對年輕的男女堆雪人的畫面揮之不去。

    現在就像積雪消融後，裸露出來的殘骸。

    “魂飛魄散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嗎？”我順口說出來。

    “有，但相當於沒有。”玄溟給了我官方的解釋，“魂魄本來就有很多份，分掌不同的部分，但這樣的方式消失，沒有特殊情況不可能再聚合成一個人。”

    我不由得苦笑：“你真的很懂我在想什麼。”

    特殊情況，那是連個人都幾乎不可能得到的機會，更不要說那麼多人。何況我在這裏解決了那麼多人，在其他的地方還會解決其他的人，這裏不是盡頭，自然也不可能開一條仁慈的先河。

    沒有了就是沒有了，從各種意義上的。

    與素未謀面的鬼魂之間，我僅僅能如此。

    “玄溟，我發現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我挽住他的胳膊，把頭靠在他的手臂上，“人死了以後，我們可以送他轉生，鬼之後變成魙也好，煞也好，相當於變成了更厲害的鬼吧，也還有消除它的戾氣怨氣，讓它獲得解脫的機會。可是散掉了呢，散掉了是不是纔算一個人真的死了？”

    “這些不應該是你去想的事情。”

    “可是我身邊不是仙家就是鬼，它們在其他的人看來不是同類，可是在我的眼裏已經和同類沒有什麼區別了。它們會和我說話，和我一起生活。甚至還會長大，你說他們對於我而言，和人有什麼區別？”

    玄溟握緊我的手：“如果在意這些，你只會把自己越帶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