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屬於愛侶的家，如今變成了一件牢籠。

    女孩清空了家裏幾乎一切雜物，大件的傢俱也都蒙上了白布。唯一沒有動過的房間，就是那間本來準備給孩子的嬰兒房。那時候來打砸的人發現這個房間四壁空空，沒有值錢的東西，就放過了這裏。於是時至今日，嬰兒床和風鈴還在原位。

    女孩每一天都會去那個房間站上一會兒，她想知道那天月嫂究竟是不是真的在和自己的孩子對話，自己又有沒有可能再見到孩子，她幻想著風鈴響起，小小的嬰兒在對著自己笑。

    馬浩的遺照放在兩人的主臥裡，正面對著女孩。她每一天早起晚睡，都會面對著馬浩那張冷靜中帶著幾分溫柔的臉。

    遺照前擺著馬浩最喜歡的書，金庸和古龍，還有一本書皮都爛掉了的水滸傳。有時候女孩會拿起來翻一翻，重新審視自己的愛人。

    她始終是一個相信愛情的女孩，即便在知道了馬浩曾經做過的事之後，她依然相信馬浩是那個時代所共有的一種人，帶著俠義的江湖氣，既純粹又魯莽。一腔熱血都稀裏糊塗地砸在了青春裡，再用自己的後半生去償還前半生所有的不計代價。

    但她又不是一個只在乎愛情的女孩，她有著修行者的敏銳，回溯思索著自己所經歷的全部。

    這一段時間她沒有閒著，而是暗中查出了月嫂的下落。

    在她住院後，月嫂沒有離開盤城，一直到現在，還住在城郊的一間小出租屋裏。馬浩支付給她的那些工資足夠她在這裏生活好幾年。

    女孩曾以為她會卷著這筆錢儘快跑路，因而在查到她的下落之後，竟然有點吃驚。

    她擦淨了馬浩的遺照，放回原位，之後披上外套離家，開車去了月嫂居住的地方。

    再見到月嫂時，那個女人已經變成了一副骨頭架子。

    月嫂見到女孩有點吃驚，她驚訝於女孩的鎮定，並且毫不掩飾地告訴女孩，自己以為她會經受不來這樣的打擊，病倒或者自殺，但是想一想從前見她的時候，又想起她背後有依靠，不出意外應該可以活久一點。

    女孩冷笑了兩聲，反問她：“你是不是沒有想到我還能上門？”

    月嫂乾癟的嘴唇向上彎起一個慘淡的笑：“你覺得我會怕你上門尋仇嗎？你丈夫死不是我咒的，那是他該到時候了。你如果當初沒有趕我走，說不定還能保他一陣子。我不是和你說過嗎，你的孩子即便生下來也要討債，孩子活著便活著討債，孩子死了便在陰間討債，一樣的。”

    女孩憤怒：“你是說我害死了我老公？”

    月嫂咂摸兩下嘴：“是。”

    斬釘截鐵的回答，倒讓女孩無言以對。

    她本可以繼續發泄情緒，可那又能如何？再厲害的神婆也不可能起死回生，她本來的目的也並不是尋仇，月嫂說穿了她心底害怕的東西，她被強迫著面對了，陰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倒也沒有什麼可怕的。

    “你的法術，真的有用嗎？”女孩看了看她簡陋的出租屋。

    “你的孩子已經沒有了，還要法術幹啥呢？”

    “我不需要保胎的法術了，你教我怎麼詛咒別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