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場尖叫。

    保安跑上場去，把那個男人圍住。女助手癱坐在地上大哭，那些灰白的小影子跑到她的身邊，團團坐下不再亂動。

    很快幾個藍制服進來，把圍觀的人清場。玄溟沒有急著走，冷冷注視著臺上。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後臺幕布上恍然出現了八尾狐狸的影子，它低頭從那男的身上叼走一團黑霧，瞬息掠過幕布消失。

    剛剛那是胡風簫，難道這纔是他來的目的？

    玄溟眉頭一緊，抱緊我起身離場，直接下了樓。

    再次回到浴區，水池邊上籠罩著青幽幽的冷光，氤氳白霧裏居然有個穿白衣的人，兩邊還站著一對漂亮的童男童女，活像神仙下凡。

    我愣了一下才認出來，中間穿白衣的人是柳玉術。

    他身姿筆挺修長，面板也白得發光，容貌和畫出來的一樣。只是靜靜地站在那兒，便顯露出清雅到骨子裏的氣派。

    玄溟見到他就說：“聲東擊西？爲了讓胡四帶著魂魄逃走，真是煞費苦心。”

    “你不也沒有中計？若你去追風簫，我就將柳畫帶走了。”柳玉術意外地誠實。

    他說完轉目看著我，神色愧疚：“柳畫，之前你指責得對，是我沒有盡到責任，保護好你。”

    又是上來就道歉，我可不吃這一套，低頭沒理他。

    “我這次來，是要告訴你一件事。”柳玉術說，“我剛剛查清，我的法術，被崔演動了手腳，你的蛋有問題。”

    聽他一說，我下意識看向懷裏捂了半天的蛋。

    柳玉術接著說：“但崔演已經喪失神智，無法交代清楚。我所知道的，僅僅是與海鳴村有關。柳畫，海鳴村對你做的一切，我會替你一一討還。”

    我沉了沉氣，看向他：“你愛討還不討還，都是你自己贖罪，可別冠冕堂皇說是爲了我，我已經被你的錯誤整得夠慘了。”

    柳玉術麵露羞慚，我竟有點心軟，這個感覺來得突然，像深植在記憶裡的本能，和之前我對玄溟的直覺一模一樣。

    我還有事情要問他，只能強令自己不要多想。

    從鐵剎山出來一天了，小眉到現在還沒有聯繫我。雖然有胡四罩著她，她應該是安全的，但是現在胡四自己來了，我沒看到小眉出現，眼下最擔心的還是她的安危。

    我馬上問柳玉術小眉的下落，他靜默片刻，說她沒事。

    這樣我也就放心了，就算她不向著我也行，至少她自己能好好的。問過小眉，我又問了一下苗宇軒，那孩子之前替我擋著蟒秀蓮，也不知道怎麼樣。

    柳玉術說蟒秀蓮沒有為難他，之後溫柔地笑看著我：“你果然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為他人著想。”

    我可不覺得這是誇我，忙說：“我沒有喜歡著想，就是別人幫過我，我過意不去。”

    柳玉術的目光又黯淡下去：“可你若事事都想還他人一個心意，自己要如何承受得來？”

    我聽不懂他的話，轉頭看到玄溟眼眸眯緊，滿臉的怒容。

    柳玉術把視線從我移向玄溟：“輪迴已經開始了，你若想救她，就不要執迷不悟。”

    “滾。”玄溟叱聲。

    柳玉術眼波流轉，看著我微微嘆了一口氣，和身旁兩個小童一起消失在白霧中。

    我怕玄溟一直生氣，湊上去貼了貼他的額角。

    他詫異地看向我，我把蛋捧起來：“它會彈開你，是不是和崔演動的手腳有關係？”

    玄溟二話不說，又把我的蛋拿走了，弄得我一頭霧水。

    “你拿著它的時候，有什麼感覺？”他問我。

    “沒有什麼感覺。”

    “一點也沒有？”

    “沒有……嗯？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玄溟對這個事諱莫如深，任憑我怎麼問都不肯再說了，不過他答應回頭會把蛋還給我。隨後他把我放下，對著冒幽光的池子一番比劃，水面上卷出一個深深的旋渦，金色的符文浮現在旋渦之上，又隨著水流慢慢潰散。

    他修長的手指向天一挑，許許多多模糊的人影從漩渦裡游出來，向着他指引的方向飛去。

    我仰頭看著人影交錯穿出天花板，問玄溟：“那是他們的魂魄嗎？”

    玄溟回身對我點了點頭。

    所有的魂魄都離開了池子，旋渦恢復平靜。

    周圍終於沒有別人了，我緊張的情緒總算緩解不少，忽然感覺屁股下面涼涼的，這才反應過來，我從下樓前就沒穿浴衣的褲子！

    他居然脫完沒給我重新穿上！我也是的，一直坐在他身上沒注意到，要不是上衣夠長能蓋到大腿，我早走光了！

    我憤怒地瞪著玄溟，他完全沒有認錯的態度，還大眼楞楞著一臉無辜地看我。這種尷尬事我也沒法啟齒和他說，趕緊跑去開櫃子把衣服穿齊，準備離開這兒。

    出了女浴，大堂裡面亂成一團，顧客圍在前臺，要求溫泉宮對事故進行賠償。而那個演藝班子的人也還沒走，都坐在門廳一角等待藍制服帶他們去問話。

    我看到之前那個女助手，她一個人縮在門廳玻璃前哭，誰拉都不走。

    “我檢查過！劍沒問題！每次都是這些道具，不可能出事兒！”她大聲辯解著，“他對我不好我也不可能殺他！我不去派出所！我沒犯罪！我不去！！”

    灰白小影子趴在她身上，我數了一下，有四個。

    “那些是嬰靈。”玄溟在我耳邊說。

    嬰靈……

    在我的印象裡，嬰靈一般會有意無意地傷害自己的母親，或者其他讓它們想起母親的女性。

    可是這些嬰靈，卻殺了一個男人。

    “死的男人是他們的爸爸嗎？”我問玄溟。

    玄溟預設了我的猜測，我又看了看那些圍著女助手的小白影，恍然大悟：“他們在給媽媽報仇？”

    玄溟指著那些小嬰靈：“這個女人一共流產四次，都是被暴力毆打導致的。”

    是這樣，那個男人死得真該。

    我想起胡風簫叼走了那個男人的魂魄，結合至今為止我遭遇的這幾次“意外”死亡，每一個死者都惡貫滿盈。

    胡風簫為什麼要引導鬼魂殺死惡人，還要把惡人的魂魄帶走？

    如果胡風簫是為民除害的，為什麼他又要殺我？

    我是壞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