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到橋上去，見到了那個人的正臉。

    他有一頭未經打理的短髮，白得不純粹，因而有些顯老。臉窄而長，鼻子高高尖尖的，長得算不上多麼出挑，但和帶著凌厲的眼神相配，就顯現出格外硬朗滄桑的氣度。

    他眼裏的光，就像寶刀未老的鋒芒。

    “叫我大輝，輝子都可以。”他捻碎菸蒂，向我伸出手。

    “您看著還挺威風的，我叫叔行嗎？”我和他淺淺地握了握手。

    大輝一笑：“你是看我像上了年紀的吧？論資排輩，我可得管你男朋友叫祖宗。”

    玄溟也不客氣：“你可以這麼叫。”

    “各論各的！”我爽快地決定了，“我就叫叔了，輝叔，你來我堂口做我的仙家吧。”

    輝叔精亮的眼睛擠了擠，像是難以置信：“我只是決心要幫你，倒也沒說替你打一輩子的工，小畫畫，你是不是有點兒急了？”

    “沒事兒，爲了收一個好仙家，我三顧茅廬也行，七擒孟獲也可。”我瞪著眼睛大言不慚，把輝叔說得一直在笑。

    其實他不答應，我也能預料到，畢竟剛剛離開了自己待了幾十年的堂口，轉頭就投靠了其他人，這對於很多仙家來說，是件背信棄義的丟臉事。

    輝叔不答應來我的堂口，是在做姿態，還是本心惦念著從前的弟馬，我都可以理解。

    他看著不像之前在上身徐聘君的時候那麼防備，這就已經挺好的了。

    玄溟緊著眉，不大滿意輝叔的回答：“機會給你，別不識好歹。”

    輝叔不急不惱：“我撇下聘君出來，已經很對不起他們，這個時候立刻投靠畫畫，讓我在盤城怎麼混？”

    玄溟冷靜地警告著他：“你在盤城已經無處可去，這樣流竄在外，怕是沒有好果子吃。”

    “我沒有想好這一點的話，就不會獨自出來。”

    我感到玄溟的威壓起來了，他要是當場釋放他的神通，灰仙肯定要被打出原形。我急忙拉住玄溟，拍拍他的胸口想讓他收斂一些。

    輝叔的身上已經開始虛影，可他完全不慌：“奉勸玄溟真君不要把我打回原形，和你們這些漂亮的仙家比起來，我的原型可是會嚇到她的。”

    他不說還沒啥，一說我居然好奇他變成大灰耗子是啥樣了。

    不行不行。

    我蹭到玄溟跟前小聲說：“我怕大耗子。”

    玄溟的威壓肉眼可見地回落下來，輝叔又笑了：“畫畫，但凡叔沒有老東家，肯定要答應進你的堂口，光是聽你說話就有意思！”

    這麼快他就以叔自居了，上道還挺快的，這油滑痞氣的勁兒裡頭竟然還帶著點熱情。

    “是不是出現新的有問題的地方了？”輝叔笑過以後臉色暗下來，朝著遠處看去——他看的正是唐亦萱家的方向。

    我約他和我們一起去唐亦萱家，他很痛快地答應下來，問我上次那個煙魂去哪裏了。他說的是湯沐恩，我想她對風水也是精通的，表示可以把她叫來，但輝叔搖搖頭說“不必”。

    “只是覺得她通陰又懂風水，法事做得也不錯，為什麼不爭一個悲王的位置呢？你現在的悲王是個死了沒二十年的小孩子吧。”輝叔目光虛著，“而且是四爺堂口裏的孩子，看來四爺想和你結緣分，不遺餘力地把自己人都押上了。”

    說起來有兩天沒見到胡風簫了，他以前都挺積極出現的啊。跟著一起消失的還有柳玉術。

    可能是瞭解得多了，我現在一想到他倆在一塊兒，就覺得是湊到一堆研究玄溟去了。

    “對了，二爺和四爺感覺還不錯，為什麼你連他們那裏也不能去呢？”我順口試探道。

    “四爺剛毅，我這樣有汙點的他不收。二爺他之前的弟馬有毛病，連二爺都已經不要他了，我平白去了髒自己的手何必呢？現在……誒？畫畫，你話裏有話啊。”

    “是啊，輝叔沒想起來四爺現在是我的掌堂教主，二爺是我的上方仙兒吧。”

    輝叔苦笑起來：“是啊是啊……”

    他無意間把他不能入我堂口的事說穿了，他不是那麼清高地端著架子不想來，是胡風簫不同意他來。

    這個胡風簫也是啊，玄溟都答應了，他不答應。看來是真沒把自己的堂口和玄溟的牌位看成一家，這貨心眼兒是真小啊。

    我也是，讓他當我掌堂大教主，不是活該嗎。

    “我會回去和胡風簫商量一下的，你現在就跟著我吧。”

    輝叔話音悵然：“還是不必了，我這次正好替你們做事，也算給玄溟真君和四爺送個投名狀。”

    玄溟默然看著他，眉頭不知道什麼時候鬆開了：“你說這次發現的是新的地方，和之前湯沐恩去和你說的意義不一樣？”

    剛剛溜達的時候，他們說到上次我們談話之後，玄溟和湯沐恩去徹查了整個盤城的風水局，當時把已經發現的情況全部記錄下來，由湯沐恩交給輝叔確認過一次。

    輝叔的眼光再一次鋒利：“大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