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上了堂口，我點上香，奉上供品，好好答謝一番前來的所有仙家，之後就送客了。

    湯沐恩自告奮勇的那件事，玄溟並不是很想讓她參與，我覺得玄溟有話要單獨和我說，就請湯沐恩先等一等，需要她的時候再叫她過來，她欣然答應。

    “那我們就先走了，回頭有任何需要，在這裏說就可以了。”柳玉術收了攤子，看看香堂。

    現在香堂中間擺的還是玄溟的神龕，神龕一側是仙家的堂單，另一側是佛道兩家的箴言。

    這個巨大的供桌，總算完全派上了用場。

    我最後送走柳玉術和胡風簫，他們兩個這回也沒有從大門離開，而是直接在香爐前面消失。

    “我們在這兒說話，他們能聽見嗎？”我小聲問玄溟。

    “聽不到，我可以壓住。”玄溟低頭對我答道，“別擔心。”

    我鬆了口氣。

    能不擔心嘛，這個房子裡我還要吃喝拉撒睡呢，要是被聽見了真的老臉丟盡。

    “你說要去看水道，是對盤城的事有什麼想法了嗎？”我收拾行頭，準備出門。

    “有一個想法，想看看適不適合。”

    “什麼想法？”

    “帶你去看就知道了。”

    我更期待了。

    今天出門忽然覺得冷，我才意識到，夏天已經要過去了。

    之前經歷了那麼多事，我對於生活的感知愈發不夠鮮明，甚至接近於麻木。忽然回到了這樣的生活裡，我像是活過來了一樣。

    玄溟很細心地多帶了一件外套出來，給我披在身上，開車帶我去盤城另一片城區。從我們開出來就一直順著一條小河溝往北走，穿過幾個居民小區和商業街，溯源而上。

    最後我們停在盤城西部一個十字路口，這裏有座不大的橋，玄溟把車停在附近的樓下，我們步行上橋。

    “盤城城區內的水道很狹窄，而且徑流不多。”玄溟看著河面，“流速也不快。”

    這一路過來我看在眼裏，的確就是他說的那樣。

    “這樣對於疏導龍氣是不利的。”玄溟靠在橋邊的扶欄上。

    “所以一旦龍氣迴流，盤城就容易被淹嗎？”

    “不錯，本來盤城是溼地，多水。但現在很多地方已經填平，沒有水道經過，即便有，也很多成了汙水溝，或者堵塞得非常嚴重。無法承受迴流的水量。”

    “那要怎麼辦？這些水路如果連通著，可以借道其他的城市嗎？”

    玄溟點頭：“我正有此意，借道其他城市並非不可，甚至藉由環渤海一線的海流，送去黃海，東海，渤海以南都是可以嘗試的辦法，只是這對於盤城而言，也就不算龍氣迴流了。將來的衰敗就是必然的。”

    “衰敗當然是大家不願意看到的，但至少不會有太大的災難。如果這樣可以，之前為什麼不行呢？”

    “之前我被困在海鳴村，不可能引導水路迴圈去到我治轄之外的區域，現在，按照理論來說，導流也是一樣不能超出我的轄區。”

    “那……”

    “我想去和其他勢力範圍內的主神談判，讓他們在我引導出盤城之後接手。”

    我懂了他的想法，但如果這樣就可以，他不會現在纔想到：“是不是很難談？”

    玄溟兩指淺淺地摩挲著下巴：“很難，因為我的龍氣流入其他的區域，意味著我擅自擴大轄區，這是忤逆天理的行為。甚至可能將盤城的輪迴因果，牽扯到其他的地區。影響整個國運的大輪迴。”

    “那該不是還要遭到天罰？”

    “差不多。”

    這也不行啊。

    我對未來的期待，就像現在眼前的這條水溝一樣，幾乎要被堵死了。

    “或者。”玄溟繼續想，“讓盤城人為地改變徑流，容下那些水。”

    “盤城就這麼大點兒地方，上哪裏增加那些水道呢？況且這麼大的工程，人力是不可能做到的，仙家有辦法嗎？”

    可能我問得多了，他笑了一下：“你這兩日不怎麼動腦子了。”

    我趴在扶欄上嘆氣：“你要是讓我遊說，或者分析預判他們在想什麼，要幹什麼，我還順手一點。真的到了制定大方向的策略，我遠不如你。還不如多問多聽你的想法。”

    “那麼你覺得，如果和其他仙家談判，可行嗎？”

    他問了，我就說：“他們當然不願意，像你這樣的神明都是有自己意志的，甚至會有最普通的慾望和弱點，不願意擔責，害怕懲罰，怕麻煩一定會有。但主神有自己的職責，或許有的也有對民生的責任感，對症下藥不是沒有突破口。”

    “我不會對症下藥。”玄溟對自己的缺點認知很明白。

    “我會呀。如果你想談，我們就去談。”我說。

    “暫時不用，盤城實在走不通再說。”

    玄溟拍拍扶欄：“我是盤城主神，盤城如果都不能聽我的行事，我纔是真的失職。”

    我忽然回過味兒了：“對了，你是主神啊，主神啊！”

    玄溟的表情完全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事的樣子，我卻直抓頭髮，怪不得之前他說話辦事兒那麼牛逼拉轟的，盤城的土地神都那麼聽話。他明明可以一聲令下把盤城翻過來，可他就打死不說明白，他是這兒的主神！！

    土地灶王爺財神爺滿天神佛都是正神，可是一個地方的主神，就意味著什麼大仙神明來了這兒都是一樣要遵從本地規矩，辦事以他優先的。

    他倒好，一直讓自己手下的仙家排擠，幹啥都親力親為，我真的要給他立個清官牌坊了。

    但凡我知道，我早拿出來撐腰了好嗎！

    但我也沒法怪他，他一個受罰的邪路子神，我要是本地的仙家，有這麼個主神就已經夠晦氣了，肯定是不願意好好給他辦事的。

    現在他想通了，就還挺好的。

    “終於意識到人際關係的重要性了？”我挽住他的胳膊。

    玄溟嚴肅地點了一下頭。

    “這裏的水道情況不好，我們這次來，是要從這裏入手，開啟龍氣迴流的通道？”我有點猜到我們今天過來的意思。

    玄溟預設，拂開我臉頰上的碎髮：“可以把那個煙魂叫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