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到底是個人，還是一隻遠古活到現在的妖怪，我有點搞不清楚了。

    不過這件事不怎麼要緊，相柳並沒有留下它自己的意志，我也感覺不到它的存在，我估計就這麼和它和諧共處下去，等我這一生結束之後，我們再各自分開回到自己應有的位置上去。

    唯一讓我能意識到自己已經和以前不一樣的地方，就是身體特別有勁兒。前世的那些能力，終於不會把我的身體搞到像玻璃似的一碰就碎了。

    玄溟恢復了人形，帶我回洞府去，我這次故意在自己前世的遺體前停留了一會兒，望向還沒有徹底想起來的那兩世，背上的鱗片還沒開始痛，玄溟就回頭挽住我的手。

    我還不想走，指著上面：“我的第二世，怎麼看起來好像和我現在不太一樣。”

    好像比我其他的幾世高一些，裝束也有點像個古代官員，可是女人在古代大部分時候是不能當官的。

    “因為第二世你是男子。”玄溟倒也不迴避。

    我愣了愣，突然間好奇心大起：“那你呢那你呢？”

    “我當然是變成女子了。”

    我有那麼一瞬間的失落，但是立即又更好奇了：“你變成女子是什麼樣子的？玄溟玄溟你變一變！”

    玄溟滿臉問號：“為什麼？我現在的樣子不好看嗎？”

    “好看好看，可是我還是想看你的女相嘛……”

    我無比期待地盯著他，真的很想看美女。

    但是玄溟意識到我的不軌之心了，立刻嚴詞拒絕：“不可以。”

    我知道我遲早要想起來的，就服軟了：“好嘛，我們回家吧先，我的鱗片又開始長了。”

    他抬手捋過我的後背，我本來就很敏感的鱗片處立即傳來觸電般的麻酥，他在那裏摸到了我鱗片的盡頭，在後腰的正中間。

    “已經長到這裏了。”玄溟的拇指不安地在我後腰上搓動。

    “別摸了別摸了。痛。”我扭了一下逃跑，快速地上臺階。

    玄溟在後麵慢慢跟著我，但他腳步大，一兩步頂我好幾步，輕輕鬆鬆地追上了我。我回到他的洞府裡面，一屁股坐在他的床榻上伸了伸腿。

    他走過來，在我面前蹲下。

    “為什麼還總是這樣目不轉睛地看著我？”我兩手用力捧著他的臉托起來，與他四目相對。

    “你對我的態度好像變了。”他臉被我捧著動不了，金子似的瞳仁在眼眶裏微轉。

    “變了嗎？那是變好了，還是變壞了？”

    玄溟默默思索，隨後說：“變得更親近了。”

    我笑笑：“你也變了。”

    “變了什麼？”

    “變得話多了。”

    我放開他的臉，撲過去抱住他的脖子。玄溟的身體僵硬了一下，也來抱著我。

    “我想多聽你說一說話。”我貼在他的耳畔說道。

    玄溟撫著我後腦的髮絲。

    “我也有很多話要和你說。”

    ……

    現在的情況，是雖然解決了盤城的蛇煞和海鳴村相柳，但是玄溟的任務依然在，盤城的輪迴依然會開始。

    造成這個局面的主要原因，還是玄溟不肯納貢。

    如果按照我之前的祈願，強行讓他把我和相柳的肉身都吞掉，那麼盤城的輪迴，就會以另一種我並不知道的方式和平解決，因為我的祈願是“龍氣迴護盤城，風調雨順，人間太平”，而要達到這幾點，既會完成玄溟帶著龍脈迴歸上岸的任務，又會達成沒有人員傷亡和毀壞盤城基礎的條件。

    這是一個冒險而又狡猾的方式。

    玄溟告訴我，如果他真的按照我的說辭納貢，那麼依照天條以及他們上面的規矩，的確，一定，會有一個這種的辦法完成我的祈願，且一定會完成。

    但是具體會是什麼表現，就不好說了。

    “天上對於人間太平的定義非常寬泛。你這樣的祈願，也許並不會確保沒有傷亡。而且前半部分和後半部分的祈願之間，也有很模糊的時間跨度，不好說能夠同時解決。”

    我聽後不大服氣：“原來上頭還和我們玩文字遊戲呢？”

    玄溟搖搖頭：“未必就是文字遊戲，因為祈願是從心而發，無論嘴上說什麼，落實的時候，都是依照心意而來的。這與帶有人言曲解的看卦算命不同，你的發願應該還會得到一個你要的結果。”

    “但你還是不想冒這個風險？”

    “我不想冒的風險不是那個。”

    我知道的，他不想失去我。

    即便有下一世等著我們，他也不想在這一世放手。

    哦不，是鬆口。

    玄溟有他不動搖的原則，那就是我。其實他算不上一個常理意義的好神仙，神仙是心懷眾生為人服務的，可是他從不在乎我之外的任何人，他的愛極其純粹且自私。

    所以我沒有資格責備他，從不道德的角度講，我還偷偷地高興。

    每當我昧著良心為他的戀愛腦高興的時候，我就覺得挺好，我還是個自私且短視的人類，而不是什麼超脫凡俗一身正氣的天降大仙。

    我靠在玄溟的肩頭，想著接下來面對盤城的命運，還是責無旁貸地要當那個一身正氣的“大仙”，畢竟盤城還有不少普普通通的人，他們和我一樣，只想安居樂業。

    我自己都沒有這樣的機會了，怎麼能再去剝奪他們這樣的生活呢？

    真是矛盾重重，不知道自己的立場應該怎麼站了。

    我抬起頭來，拍拍玄溟的胸肌：“我們回去和其他仙家和好吧，人多力量大，一起想辦法嘛。”

    玄溟冰冷精緻的俊臉上寫滿了抗拒。

    “他們這次幫了我好多呢，要不是他們想通了，我這次都趕不上來幫你，那樣你就只能和相柳捆綁著等著上面拿雷劈你了。”

    我邊說邊在他胸前畫圈圈，玄溟翻了個身把我擠到床裡面，寬大的臂膀扣下陰影。

    “那就勉為其難。”他的眉毛都要擰成花捲了。

    我親了親他，以資鼓勵。

    玄溟總算鬆開了眉毛，我倆又相偎相依地躺了一會兒，才準備下床回去。

    我的衣服早就破破爛爛不能蔽體，玄溟給我找來一件吊帶裙，居然正好合身。我剛想質疑一下他這裏怎麼還有女性用品，他就坦白這是之前給我買來的，畢竟以之前的計劃，他曾預計把我關在這裏終老。

    我謝謝他，準備得還挺充分。

    換好了衣服，他拉起我的手，走向了洞府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