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叉鬼們很懂事，其中一個蹦高喊道：“我們、我們認你當老大！”

    當夜叉鬼的老大，我怎麼聽起來那麼不舒服呢？它們是甲乙丙，我是甲+？

    “當老大有什麼好處嗎？”我繼續問。

    “就是你說什麼我們都聽！”

    “對對對！”

    “我也贊成大哥二哥！”

    我聽它們信誓旦旦的，還有點不敢相信：“這裏一位正神一位大仙，你們為什麼想不開要求我？”

    夜叉鬼崇拜地望著我：“姑奶奶，誰看不出您纔是拿事兒的！”

    “您多狠啊，把咱哥兒幾個都給遛懵圈了！”

    “咱不敢得罪您老，怕連骨頭渣滓也剩不下，嗚嗚嗚……”

    我尋思，我給他們留下的印象這麼兇殘嗎？

    我還回頭指著自己，向玄溟和胡風簫確認了一下，胡風簫一本正經地點頭，玄溟卻很欣賞地看著我，好像對我今天的表現非常滿意。

    既然錯誤的印象已經留下了，也就沒有必要改變。

    我想起夜叉鬼疾行能力很強，而且還能俯身在物體上移動，其實也是個好東西。

    “嗯，不錯，不過口說無憑。”我故意做出十分苦惱的樣子。

    一隻夜叉鬼張口就來：“籤、籤合同！！你不是有堂口嗎！咱們進堂口啊！”

    “什麼堂口？”玄溟立刻黑臉，三隻夜叉鬼抱團發抖。

    胡風簫卻大笑：“好！這是給我攬活兒來了。柳畫，收他們進我的堂口，那可不能只收他們，你也得做我的弟馬才行。”

    我纔不可能答應，低頭看著三鬼：“我不做弟馬，也沒有堂口，實在沒辦法的話，只能你們好自為之了。”

    三隻鬼欲哭無淚，忽然玄溟說道：“我可以把他們收作護法。”

    我還沒問怎麼收護法，胡風簫就先指著他說：“你瘋了？就這麼仨玩意兒，做護法？你好歹對得起你自己這個正神的牌位！小黃那個祖傳的桌子上供你我也就忍了，再供它仨？！你可別禍禍桌子！”

    有點不得了啊。

    我拉住玄溟問他到底護法怎麼個說道，他說就是正神手下的護法神，不過和仙家堂口裏的兵馬不一樣，兵馬和掌堂教主的關係並不是絕對服從，更像是部門職位高低不一樣的同事，主要還是替弟馬辦事。

    而護法神是絕對服從自己的上位神明的，代表的也是上位神的意志，不服從要受到的責罰更重。反觀和正神所庇護的凡人之間，沒有什麼直接關聯。

    不過一般正神有所管有所不管，不會特地去盯著自己的護法私下裏做什麼，除非犯了事驚動上面，纔會降下責罰。

    柳玉術就是位護法神，他和我們之間的事，都不在他的上位神明管理之下。

    不過我聽完也就拒絕了玄溟的提議，如果是隻對玄溟負責，那麼我還是無法自由地控制它們。

    “不然還是找地府收了吧。”胡風簫顯然不想浪費時間了。

    我想到一個法子：“我有地府通行令，是不是無論它們跑到哪裏去，召出黑白無常就能把它們帶走？”

    夜叉鬼們徹底繃不住了，開始哭天喊地叫我活閻王，求我不要亮出通行令牌。

    這下管住它們的保障，不就有了嗎？

    雖然我輕易不會再叫黑白無常，但是它們相信我手上有通行令，它們就跑不掉的。

    這樣讓他們聽話，也不是不行。

    總比一千八百萬的黃花梨木供桌上供三隻醜鬼強吧。

    但我也看出來了，玄溟是真的不在乎他那個神位。

    “那你們就暫時聽我調遣，將功補過吧。”我向夜叉鬼們提出要求。

    它們很痛快地答應了，我提醒它們不能再繼續惡作劇，之後讓玄溟把我們抓到的一個海豚布偶拿出來，讓它們俯身在上面，可以帶著到處走了。

    終於，這一天的行程告一段落。

    胡風簫自己開車回去了，我以為這裏離我們停車的地方很遠，但是才一眨眼，就看到玄溟那輛黑色越野停在道邊。

    玄溟把海豚布偶丟進後備箱的盒子裏，還順手貼了一張符在上面，盒子立刻安安靜靜。

    我重新和玄溟回到這樣狹小安靜的空間裡，忽然意識到，我今天一忙起來忘了我倆此前的矛盾，還指使他指使得挺爽的。

    不知道玄溟怎麼想啊。

    他和我示好，我就放鬆警惕了。

    玄溟從後視鏡中看了看我，我轉移視線，他不發動車，低下頭靠近我：“為什麼又緊張了？”

    “我，今天表現得不太好。”我怯怯地說。

    “我看錶現的很好。”

    “你不會覺得我心機深嗎？”

    “我想過，但這不是壞事。”

    我很疑惑，這和他之前的態度，有點不一樣。

    之前他不是對我這樣的表現挺失望嗎？

    “是嗎？”我心裏想著，嘴上卻沒有翻舊賬。

    “你說得對，我不懂人心。”玄溟說，“我會學。”

    我完全被他說亂了，這種分不清他是在哄我還是在說真話的時候，我心裏就像壓緊了一根彈簧，鬆開一點就會彈上天去。

    我不知道怎麼說，就緘口不談這個了，捧著手裏的餃子轉移話題：“我們快回去吧，餃子放時間長了會壞的。”

    玄溟重新坐直，開車帶我回去。上樓前，裝夜叉鬼的盒子留在了車上。

    進門時柳玉術的兩個童子迎接著我，抱住大腿讓我走不動路。玄溟拎起他們鎖進臥室，也不知道用了什麼咒法，兩個靈體居然出不來。

    我暫時接受了這樣和玄溟的兩人世界，請他幫我去熱一點餃子。

    我跑了一晚上，又累又餓，清洗一下從墳包裡爬出來的身體，就去廚房把熱好了的餃子吃掉，果然味道非常不錯。吃著吃著，想起徐阿姨喊我去她家吃飯時真誠的眼神，我的眼睛就酸了。

    盤城這座城市，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給過我溫度。

    玄溟坐在身邊看著我，見我喫喫就停下了，問我怎麼樣。我說餃子太香，讓他也嚐嚐，就去香堂上了三炷香。

    他從來是不吃的，但是這一次，我把盤子推到他面前，他真的動了筷子，夾起一個嚼了嚼。總也不動的面具臉，有了點點讓我舒服的煙火氣。

    我託著下巴：“明天，我們去那片墳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