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姑，這就是我爸的臥室。”屠曉佳突然回過頭來，指著最裏面的那間屋。

    小眉暫時放下解答我的問題，走進去了。

    屍臭還沒散盡，我把呼吸放慢，在門口看了看。

    這間臥室明顯亮堂了不少，門前還有一個魚缸，裡面卻沒有養魚，只打著水泵。床上的鋪蓋都已經收拾乾淨，可是我看牀板上還有一灘深色的印子，不敢再靠近。

    蘇小眉在那灘印子前站了一會兒，說：“他覺得冷。一件件地加衣服，裹被子，開電褥子，還是冷。但外面的溫度一直在升高，他中暑虛脫而不自知，就這麼把自己熱死的。”

    “為什麼會覺得冷？”我困惑。

    蘇小眉轉頭看著我：“鬼上身，就會覺得冷。”

    我渾身起雞皮疙瘩：“真的是崔演來找他了？”

    然而蘇小眉搖了搖頭：“未必。”

    她走出來，指著我們剛剛走過來的地方：“你不是問為什麼這麼佈置嗎，屠國強設的這個風水局，就是擋鬼的。”

    我跟著她指的去看，剛剛我們繞過那些障礙，一共是拐了八個彎。

    “奇門遁甲，八折對應八門。”蘇小眉說，“你看，咱們在這裏可以看到四個門。”

    在這個被擺滿了東西的客廳裡，的確可以看到一個正門，一扇主臥門，一扇次臥門，一扇廚房門。

    “八門之中，開、休、生是三吉門，分別對應五行之中的金、水、土。尚有一小吉，景門，屬火。”蘇小眉繼續說道，“開門大吉，玄關處放了一隻金蟾，正門就是‘開’門。廚房由灶王爺掌管，屬火，對應景門。主臥是屠國強自己休息的地方，還有一個魚缸，對應屬水的休門。”

    她又指向次臥：“這門前擺了玉白菜，玉石屬土，這裏是生門。但是上著鎖，很久沒人住了。”

    屠曉佳馬上說：“我在外市工作，這裏是我爸留給我回來住的，結果這次，我還沒來得及進門就……錯過了我爸最後一面。”

    她說完抹起了眼淚，蘇小眉卻沒有任何觸動，接著和我說：“我們剛剛繞開障礙，就可以在不同的拐角，分別進入這幾扇門。但是，有的拐角沒有對應的門。”

    她說的沒錯，還有一些地方只是被雜物攔著，需要拐一下，但拐角處只有牆壁。

    “你看那些拐角處，也擺了屬於五行的物品。”蘇小眉說，“一大一小兩盆綠蘿，各屬陰木。硯臺，陰土。零錢罐，陰金。對應的是小兇杜門，以及三凶門傷、死、驚。”

    我連連點頭：“學到了，這樣怎麼擋鬼？”

    蘇小眉打了個響指：“軒兒，出來給你柳姐姐走兩步。”

    那個小鬼驀地又一股煙出現了，站在門口，慘白的小臉委屈巴巴：“四爺，您這不是為難我嗎？”

    我看他在玄關飄著打轉，疑惑地看向小眉。

    “你看。”她笑著說，“鬼只能走直線，拐不了彎。不過，這不是因為他們真的不會拐彎，而是因為奇門陣法，五行相生相剋，干擾了他們的行動。如果想進來，就必須原地轉身，尋找通暢的方向。彎路一多，他們就得不停地轉，走得很慢。耽誤過了陰氣重的時辰，他們也就沒辦法繼續往裏走了。屠國強設定這些隔斷，完全可以避開厲鬼。”

    我恍然大悟：“所以崔演的鬼魂是無法進入他臥室的！”

    蘇小眉點點頭，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原來如此，那麼就不可能是崔演附身屠老頭，害他熱死的了。

    “可是不是崔演，又是誰幹的？”我又想不通了。

    她皺皺眉：“蛇妖上身，也會冷。”

    我馬上想到了那條蛇。

    冷，我的確感到過，但是不至於冷到難捱。

    他在我身邊的時候，反而像坐在泉水邊，是很幽靜的清冷。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小眉這樣說，似乎就是爲了讓我想到他。

    屠曉民聽完，馬上把壯碩的身體從我身邊擠過去，和蘇小眉說：“那我爸是被蛇作死的？崔老頭供的不就是個柳仙！肯定和他有關係！”

    “有關係？不好說。”蘇小眉冷哼，“尋常人家誰搞這麼個風水局，你爸幹了多少虧心事，那麼怕鬼找上門來，多惹了一條蛇也不稀奇。”

    屠曉民臉都漲紅了：“我看在你是四爺的弟馬，和你說話客氣點兒，你**別給臉不要臉！”

    蘇小眉不稀罕搭理他，扭頭看我：“明白了？”

    我揣著糊塗裝明白，點頭。

    崔演的仙家柳二爺還在鐵剎山，不可能過來行兇，所以就算屠老頭被蛇盯上了，也一定不是柳二爺。

    但我實在不太想相信是那條蛇乾的。

    “這件事如果真的是柳仙乾的，四爺肯定要管。”蘇小眉對他們說，“你們就不用多心了。”

    她說完往門外走，屠家兄妹急忙跟著我倆。我看見屠曉佳給她哥使了個眼色，屠曉民就靈活地再次從我身邊溜過去，擠到了蘇小眉身邊。

    “仙姑，四爺肯管了？！”他又換上了巴結的嘴臉。

    蘇小眉沒理他，開門出去，小鬼和屠曉民馬上都跟出去了。

    我也想快點走，屠曉佳突然在身後叫住我：“仙姑，咱倆說兩句唄？”

    “我不是仙姑。”我再次提醒她，“你有什麼話，還是和小眉說吧。”

    她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那位小仙姑的四爺，是全東北都敬重的仙兒，在盤城堂口更是橫著走的，我們不敢得罪。所以要說心裏話，反而得等四爺走了。”

    我很不安，退了兩步，不小心撞到了零錢罐，一大把鋼鏰叮叮噹噹地撒了一地。

    屠曉佳走到我面前：“仙姑，您就不用裝了。我們這一路人，大都能認出對方身上帶沒帶緣分。只是我道行淺，見識短，實在沒認出罩著您的這一位。敢問，是何尊神？”